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章 叶落剑毁 风起。 风起尘未扬,却已拂弄得红叶翻飞。 游冰有些陶醉地吸了一大口开始变得清凉的空气、他已被这无边无际的热浪折腾了大半天。 已是深秋,怎地如此闷热? 游冰回过头来,愉快地道:“我记起来了,翻过前边那道山梁,便是施家庄了。” 他的脸上汗渍斑斓,有些滑稽。 等他话说完,才发觉他的主人莫入愁并没有听他说话。莫入愁那双忧郁的眸子已投向遥远的地万。 也许,便是那道山梁,也许并不是。 莫入愁永远是那么淡淡地忧郁着,游冰不由有些失望地转过身来,正要催马疾进,却听得莫入愁道:“去施家庄有没有别的路?” 游冰有些惊讶地望了莫入愁一眼,闷声闷气地道:“没有了……其实这山梁并不高,车道也宽,只是多迂回几个弯而已。” 莫入愁没有应声,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 蹄声“得得”,铁蹄敲击着石板铺成的官路,显得格外的幽空。 莫入愁、游冰、十二星霜客、莫夫人、马夫,一行十六人匆匆奔赴施家庄,为的是寻找施除施老郎中。 莫夫人年及三旬,已有身孕。岂料产期已至,竟只是一味地剧痛! 偏偏施除是个半身不遂的郎中,他从未出门为人诊治过疾病。 即使是使名满天下的“愁剑客’莫入愁,也不能使施除破例! 莫入愁骑在一匹黄色的马上,他不敢离他心爱的夫人所在的马车太近,因为他怕听见他夫人的呻吟声。 每一声呻吟声,都像是一把钝刀在斯割着他的心、他的五脏六腑:一刀,又一刀…… 饶是他硬着心肠离马车远远的,但那一声声的呻吟声仍极为清晰地在他耳际响起!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他的心在听! 亲人的呻吟,是深深地响在他心中的! 路,怎么这么长? 莫入愁不由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风又起! 这一次,风意带给人以沁人之寒意! 莫入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再一次感受到四周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在向他们逼近! 他的“愁剑”也开始变得冰凉刺骨! “愁剑”从来没有欺骗过他,只有在危险将临时,它才会变得如此清净如冰! 凉意由剑身传到他的体内,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收缩如一枚尖锐的钉子! 一枚可以锥破一切的钉子! 他的身子开始挺得笔直!直得如一杆傲人的标枪!这使得他的人也显得高大俊拔了许多! 他已不再如方才那般像一个文弱的书生了,无论是谁,却可以从他的眉目间,感受到一种凛然的霸气! 甚至,不用看到他,只要远远地静立着,你也能从空气中感受到这一点! 游冰对这种感觉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有些吃惊地回头望了望莫入愁。 有人说游冰几乎成了另一个莫入愁了,他形影不离地跟随了莫入愁十年,这样的时间,甚至比莫入愁的结发妻子还长! 游冰学着莫入愁那样说话、走路,学着他那样忧郁,除了外貌之外,别入已是分不出谁是莫入愁,谁是游冰了。 但只有游冰知道自己永远只能是游冰,而成不了莫入愁——甚至,连莫入愁第二也不可能。 虽然,他所用的武功也是“愁剑剑法”,而且有人评说他的剑法已不在莫入愁之下,但他永远没有莫入愁那样的傲然霸气! 有时,游冰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到某些时刻,莫入愁便会奇迹般地有了这种凌人气势! 这条官道两侧的景致,是那么的美,美得带了一点凄凉。 满山遍地,只有四种颜色:黛绿的、黄的,鲜红的、都是树叶:而未被树叶覆盖的裸岩,则是青灰色。 红色,则是所有的颜色中,最为灿烂夺目的一种! ——这层层叠叠、密密绵绵的红色,那么的璀璨,璀璨得不像是真实的。 不真实的,未必就不美。山景不但美,而且美得可以令人淡忘一切! 包括淡忘了的杀机! 游冰想不明白为什么莫入愁面对如此美景时,还会那么的警惕而敏感,对于他来说,他已为这景色所陶醉了,甚至,他几乎就想留在这儿。 ------------ 第二章 诡异箫声 箫声已开始渐渐趋于诡异!游冰开始有些心烦气燥,他暴喝一声,身子陡然在半空中生生偏开数尺,剑刃划过之处,他听到了长剑饮血之“咝咝”声。 受伤的并不是他,但他又未曾看到自己的剑所未中的躯体,这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烦闷之感! 现在,他多么渴望能与人直接相对,进行一场公平而光明的搏杀!若是连对手的身形都来看见就死了,那未免太可悲。 一咬牙,他的剑疾然向一团最为浓密的红色袭去,剑气如虹,“噼啪”有声! 剑,并没有走空,游冰已感受到剑在人体内的运行,他知道只有再递过三寸,才能致命,但他并没有乘势将剑递进,而是用力挫腕,人便借力飘然横掠! 掠出二丈,他的双脚又猛踢而出。 这一次,他感觉这一脚如踏在一个人的胯骨上,游冰立即借力再次飘飞! 他的身躯如此借力而动,在空中久久不落。人如惊鸿般穿掠,偏偏他的身侧永远有一片红色,如烟如雾地附于他身侧,与他一起作着一次次的不可思议的挪移! 远远望去,便如一团红色的云在空中飘荡,令人叹为观止! 莫入愁的眉头已越锁越紧,他的额头已拧成一个“川”字! 如果不是不放心莫夫人,他早已加入战团,游冰虽然和他主仆相称,但他们二人的感情早已逾越了主仆之关系,已如兄弟一般! 如果要让他舍了夫人去救游冰,不但会使莫夫人遭受不测,而且游冰也不会原谅他这种愚蠢的做法的。 现在,他只能等待。等待胜利;或者失败! 他对游冰的剑法、武功了若指掌。所以,他很少会为游冰担心,而这一次,便是“很少” 中的一次。 箫声突然开始出现跳跃性的音符! 然后便见那朵“红云”开始如爆炸了般四散射开! 空气中立即弥漫开那种甜甜的如铜锈般的气息!莫入愁的心不由揪紧了! 一个人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头扎下! 将及地面时,才见人影勉力斜翻。强自站定! 那,还算是人吗? 那只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而且!他的脖子已被削了重重一刀,不但皮肉翻卷起来,而且还现出白森森的喉骨! 他的身躯,更是千疮百孔,几乎已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了。挂下来的不仅仅是已破烂不堪的衣衫,还有一条条赤血淋淋的肉,以及青白之色的经络! 如果不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莫入愁根本就不能辨认出他就是游冰! 游冰落地时,本是背向莫入愁的、现在,他正努力地要转过身来。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一个已伤得不成人形反像骨架一般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做到.最终,他仍是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便缓缓倒下了。倒下之时,他拼尽了最后一丝气息,将身子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这才轰然倒下! 倒下时他的脸是正朝着莫入愁的,莫入愁似乎看到了他的双唇轻轻地动了几下。 当然他在说什么,莫入愁已听不见了,但莫入愁却已读懂了游冰最后一个眼神,尽管那眼神已因为生命的离去,而开始变得涣散。 他的目光中,满是歉然之色。他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庄主及庄主天人而不安。 莫入愁一阵悲怆,已是热泪盈眶! 此时,红色再次消褪,地上又多出十几具尸体! 莫夫人忽然道:“大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莫入愁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略一思忖,便道:“如何不记得?十年前的今天,不正是你我在洞庭湖上初识之日么?” 莫夫人道:“不错!那时,你真傻……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便是十年了。” 听莫夫人突然回忆起从前的事,他不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赶紧岔开话题,道:“游冰虽然是外姓之人,但难得他如此忠诚,我想从此便将他的妹妹认作义妹,也让他在天之灵安宁些,免得总是牵肠挂肚。” 莫夫人道:“其实,你本就已将他们兄妹当作自家兄妹了,再……再说,……我们……” 她的话音突然颤抖起来,时断时续。 莫入愁急忙回头,却见莫夫人己是脸色煞白,头上直冒虚汗! 她痛苦地捧着肚子,显然胎气又动了! ------------ 第三章 无影无神 他如疯狂的困兽一般向他的对手扑去! 他已没有了剑,甚至他身上的伤使他这样飞扑而上的动作完成的都不够利索,显得有些踉跄。 但他顾不了许多,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把敌人撕裂!把敌人咬碎!把敌人血吸干!!! 但是,他连对方的身体也没有挨上,便已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回。 在离对方还有两丈远的地方,他便感到一股凶猛如涛的劲气向自己的胸口撞来! 胸口一闷,喉间一甜,身子尚在空中,便已喷出一道血淋淋的血箭! 他已站立不稳,但他不愿倒下! 所以,他便以一种奇怪得有些别扭的姿势,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以怨毒的目光,盯着他的对手。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那么对方早已在莫入愁如此充满恨意的目光中死去一千次了! 但现在她却只轻描淡写地一笑。 一笑之后,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娇容又消失了。 出现在莫入愁眼前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儒士,他的鼻缘深深内勾,两颊削瘦得没有一丝肉,一双眼睛闪着怨毒阴郁之光! 莫人愁吃惊地道:“原来是……是你!你还没有死吗?” 那人仰天狂笑,无数的叶子在这笑声中飘落。莫入愁觉得胸口又是一闷,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鲜血。 笑声一止,他以冷得彻骨的声音道:“不,‘穷恶剑’刁贯天己死了。死于莫入愁、段牧欢、伊忘忧、秋梦怒这四个被人奉为‘四情剑侠’的手中!但他的灵魂不死!重生的是我,是我‘无影无神’万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莫入愁喘了一口气,嘶声道:“没想到,你被四剑穿身,竟还不死!莫非天意如此,正不能胜邪?” 这时,自称“无影无神’的万绝狞笑道:“说起来,我万绝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将我扔下山崖,我又如何能得到种箫幻影?” 他又仰天大笑起来,一股无形的罡气从他这笑声中激荡而出,莫入愁不由又狂喷一口鲜血! 这魔头,竟已可以气伤人了! 万绝笑罢,方得意地道:“九面暴魔没有完成的大业,在我手中必将能完成!二百年前可以出一个九面暴魔,一个孔孟神刀,那二百年后便只可能有一个万绝!所以,我必定可以横扫天下,让整个武林雌伏于我的足下!” 莫入愁的思绪又开始变得缥缈起来,他所受的伤已使他的真力涣散,很难集中心思。 但“九面暴魔”这四个字,仍让他不由自主地心头一震,因为“九面暴魔’是二百年前一个恶贯满盘的绝世大魔头! 二百多年前的“九面暴魔”几乎将整个武林掀了个底朝天!白道之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崆峒、昆仑已是名存实亡;黑道教派则纷纷归附“九面暴魔!” 便在那时,出了一个“孔孟神刀”。 孔孟神刀奇迹般扶江湖于将倾之际,以他一柄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斩妖除魔。方使浩荡江湖重得明朗乾坤! 而“九面暴魔”正是有一管可摄人魂魄的箫! 更可怕的是,“九面暴魔”的全身筋骨、肌肤、骨骼、五官,均已练得可以以无上之内家真力催动而发生随心所欲的改变! “九面暴魔”出现时,可能是一个巨胖之人,也可能是一个身如标枪的瘦于,可能是一个恶少,也可能是一个艳妇! 正因为这一点,才使“九面暴魔”能无数次地从正派人物的大围剿中脱身而走! 而现在,似乎万绝已完全学会了“九面暴魔”的武功心法! 这怎能不使莫入愁惊愕欲绝呢? 他预感到又一场武林浩劫将要降临了。 而他自己的死,只不过是这场风浪前的一个征兆而且。 二百年前有一个“孔孟神刀”力挽狂澜,那么二百年后的今天呢? 莫入愁的脑中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江湖中的绝顶高手想了一遍,竟一无所获! 他不由悲哀他叹了一口气。 便在他的叹息声中,万绝的手一挥。 立即有无数的红叶子开始飘飞!飞向已深受重创的莫入愁! 莫入愁毫无惊慌之色,他甚至没有去留意向他身躯招呼过来的凌厉寒风,而是把他那忧郁的眸子投向遥远的地方。 在他临死前的那一刹那间,他所思索的是:“谁来扶这即将倾斜的危楼?” ------------ 第四章 九面暴魔 伊忘忧急切地道:“有几个人?” 端木先生望着他道:“没有。” 伊忘忧惊讶地叫道:“没有?” 端木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端木先生对江湖中事了如指掌,他说没有一定没错。 端水先生接着道:“能符合这一点的,如果把死了的人也考虑进去,最近的一个合适人选也已是二百年前的人了。” “谁?” “九面暴魔。” “那个最终死于孔孟神刀刀下的九面暴魔?” “不错!但他早已该是烂成灰了。” 是的,九面暴魔、孔孟神刀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如果一定要把传说中的人物扯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那未免太滑稽了一点。 端木先生道:“也许,人们听到的萧声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伊忘忧道:“我倒希望这不是巧合,因为如果连这一条线索也断了的话,那么我们对对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了。” 端木先生推开窗子,望着窗外,悠悠地道:“也许,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惟一的一件事,便是等。残酷地一点说,便是等到我们的人死得足够多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对敌人有所了解。” “以生命为代价?”伊忘忧痛苦地道。谁都知道伊忘忧对部下是极为爱惜的,爱惜到近乎吝啬,所以“冷战十三楼’从来没有发生过叛离事件,势力也滚雪球般壮大。 因为伊忘忧的部下不可能找到一个比伊忘忧更关心爱护他们的主人。 伊忘忧道:“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更早地了解得更多?” 端木先生道:“有,但不宜实行。” 伊忘忧急切地道:“不妨说说看。” 端木先生道:“请恕我无礼了.我想让主公诈死!” 言罢,他便看着伊忘忧。 伊忘忧并没有愤怒,他的脸上只有惊讶。他奇怪地道:“如果我采用了你的计划诈死,有什么作用?对手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玄奥来,因为这个时间选得太敏感了,我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说死就死?” 端木先生心中暗道:“他果然是位磊落侠士,我出此计他没有想到吉不吉利之类的事,而是先想能否成功,而且是一脸坦然,倒真是难得了。” 当下,他便道:“不错,敌人一定会怀疑其中有诈。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加快行动步伐,不再一味停留在外围的攻击上,而是要直奔他们的目的地。” 顿了一顿,他看了伊忘忧一眼道:“无疑,他所要针对的一定是你!” 这一点,当然是毫无疑问的. 端木先生接着道:“于是,他便会直接来冷战十三楼的总楼。那时,你便可以一识庐山真面目了。” 伊忘忧道:“如此说来,我与他之间的决战便要提前进行?” 端木先生道:“这对于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对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目前他所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要一步一步地灭了十三分楼,使我们冷战总楼孤立无援,那时,他再出手,我们付出的代价便大得多了。” 伊忘忧道:“我们的胜算有多大?” 端木先生道:“二成。” 此言一出。伊忘忧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无论是谁,哪怕定力再好,听到别人说自己只有两成胜算时,都有点挂不住的。 端木先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继续道:“我们还应该将冷战十三楼的精英集中于总楼之中一一当然,这一切都应是在暗中进行。只要对为一踏入总楼,那么迎接他们的必将是我们的全力一击!” 在势力薄弱的时候,把所有的力量握成一个拳头,这样的胜算才能大一些。 而以前冷战十三楼分散开来,只不过是因为冷战楼的势力已大到别入不敢以卵击石的地步了,所以,网撒得越广,发展得才会越快。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唯有因时因事灵活变动,才不会陷于被动。 伊忘忧沉思了良久良久。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端木先生是一言不发,他用他的“不求人”一下一下地挠着自己的脖子。 伊忘忧打了一个捻子——这是他拍板时的习惯动作——大声地道:“好,一切由你去操办,至于我么……”说到这儿,他笑了笑道:“便负责死!” 端木先生便告退了。 ------------ 第五章 魔音断弦 六弦琴一响,蓝屋子立即又恢复了它的安静与肃杀!再也没有人从里边向外跑.箫声在琴声起而相抗之后,更是大炽! 只听得一种清丽的声音与另一种魔幻的声音在冲突、碰撞。 箫声渐渐地占了上风,琴声在苦苦地支撑。 突然,“铮”的一声脆响! 显然是六弦琴琴弦断了一根! 然后又是“铮”的一声,六弦琴嘎然而止。 蓝屋子里响起一片惊惶的呼声。 一声狂笑从红云中响起。 然后便见一个人影如巨鸟般掠空而起,遥遥扑向蓝房子,口中叫道:“抗拒万绝圣驾者死!” 声音如雷一般滚滚而过,声势好不骇人!喊声中,他人已到蓝屋子之外院。 立即有一阵如疾雨般的暗器向他射击。 每一枚暗器都已射中目标——至少,在冷战楼的人看来是如此。 众人不由又惊又喜,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如此轻易地一攻便奏效。 修地,所有的暗器突然反射而回,而且速度更快,更为凌厉霸道。 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那人影此时已惊天动地向院内飘掠而下,其速度快得如一缕飞射之淡烟。 一张巨网向他直扑而下。 网身散出幽幽寒光,乃精网铸就! 那人一声冷笑,右掌突然向当头扑下的巨网划去。 他的整只右掌,竟是泛着金属般的光芒! “铮”的一声响,钢网已被他的右掌划开,他的身躯立刻被网而出。 在身子掠空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内力已悄然沿钢网向四周袭击。 立即有四个人被这股内力震得倒飞而出,吐血而亡! 数道劲风同时向他袭来,进攻者是二楼主井伸,五楼主吉倚,八楼主房俭。 二楼主使的是一把刀,刀刃如锯齿一般凸凹起伏,他的动作快如狂电,身形疾闪之下,刀身泛着青寒之光芒,掠过长空,洒着弥漫的光雨,向敌人身上席卷而去! 同时,五楼王吉倚如鬼魅般欺身而进,一出手便是绝活,乾坤圈挟着尖啸声,划出漫天光雨,晶莹而明亮地交织着,纵横封杀! 如果有一只苍蝇在这样的围攻之下,它也应该已被切成八段! 而八楼主则如幽灵般在穿梭,他没有兵器,他用来致敌之命的是他身上层出不穷的暗器。 有人说你有可能把天上的星星点清楚,但你不可能把八楼主房俭身上的暗器算清楚。 这样三个人的联手一击,其杀伤力是惊人的。 但倒的却是他们自己! 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撞在吉倚的右臂上,他的乾坤圈竟不由自主地脱手而飞! 如果单单是飞了,倒还好,偏偏它竟是向二楼主井伸的前胸扫去! 井伸根本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故,所以当他的胸口一痫、被乾坤圈击断了数根胸骨后,不由有些吃惊。 乾坤圈几乎已整只地没入他的胸口,他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了,但仍是不顾一切地扑向对手。 最终,在他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敌人时,已轰然倒下了。 与他同时倒地的还有吉倚,吉倚是死于房俭的暗器之下的,一枚如意珠已从他的额头的双眉之间穿进,从后脑勺射出! 这突如奇来的变化让房俭惊呆了,他变幻了好几个方位,一直忍着没出手,直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时,才射出他的第一枚暗器! 有人说房俭是举手投足间,便可以杀入,现在果然得到了印证,只不过他杀的人竟是他的兄弟! 如意珠在离对手约三尺的距离时,对手方轻施淡写地一挥手。 这么一挥手,如意珠竟凭空改变了方向。向吉倚射去! 当房俭看到吉倚死于自己的暗器之下时,立即心衰如死,他开始疯狂,疯狂地扑向敌人! 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奇异地响声,有些像是一群蜻蜓在同时振翅! 然后,便见房俭的身侧突然银芒迸射,无数的暗器从他的身上射出! 天女散花,花不醉人人自醉! 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房俭是如何在电擦火闪的一瞬间,射出这么多的暗器的。 暗器不但多,而且每一种的手法、角度、力量、速度都不同! ------------ 第六章 忘忧剑客 左佛的心思突然无法集中了,他甚至觉得已有剑不由己之感、长剑所走之路,与自己原先设想的根本不同! 然后他的剑便脱手而飞了,“笃”的一声,射进一棵古槐之中。 是武休救下了左佛,在魔箫将要洞穿左佛之身躯前的那一刹那,武休的银链子便脱手射去。 银链子飞旋而出,向枯瘦老汉颈部疾缠而上。 枯瘦老者只好撤箫回封,向空中的银链子挑去。 “当”的一声脆响,箫与银链子相接! 便见银链子突然悉数断开,分开十八节,分射枯瘦老者身前十八处大穴! 可惜,枯瘦老者武功大过诡异,整个身躯如全无重量般向后平平飘飞! 箫影无数,闪幻成风,十八节银链子立即被扫得四飞! 枯瘦老者仰天长笑,笑声摄人魂魄。 笑声中,枯瘦老者突然幻成了一个丰姿绰约的少妇。 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寸地方不是地地道道的女人!本是穿在枯瘦老汉身上的灰袍突然碎成无数布片,碎布片如灰蝶般在空中飞舞! 里边是一件水儿绿的薄衫。 没有人能够在如此诡异的变化中还不吃惊,除非他是瞎子或白痴。 左佛与武休的血液都已停止流动了,一刹那间,他们的思绪已脱离了他们的头脑,一片空白无物了。 美艳少妇便已欺身长进,左手深深地插入左佛的胸前,右手之箫则将武休的喉管洞穿! 在完成这个过程中,武休与左佛全都未作任何反抗。 这不仅是因为美艳少妇动作太快,同时也是他们二人反应迟钝的缘故。 美艳少妇在杀了二人之后,她的笑容更为迷人,唯有她左手上的一片血淋淋让人不寒而栗! 她手中的箫倒提着,上边有血在滴…… 蓝房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连空气也已凝固,唯有院子外面杀声仍是震天巨响! 一静一闹,肃杀之气却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没有刀剑声的里边,杀气更浓。 美艳少妇冷冷地喝道:“伊忘忧,你以为装死便可以蒙混过关么?莫入愁在黄泉路上已等得不耐烦了,我便来催送一程!” 没有任何声音。 美艳少妇冷笑道:“你不出声,我便将你的灵堂捣个天翻地覆!” 声音未落,她的身躯便如一片羽叶般飞起,射向灯光最亮的那间屋子! 那儿正是伊忘忧的灵堂。 美绝少妇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很顺利地站立在灵堂中央。 除了守灵之人外,灵堂的一切都很符合情理。 堂前,是一具楠水棺材,刚漆上漆,整个灵堂中反有一股油漆的味道。 美艳少妇尖叫道:“伊忘忧!你真的要做缩头乌龟吗?我便敲碎你的乌龟壳!” 双掌疾扬,整个灵堂立即“乒乓”直响,物什在掌风之下,纷纷而碎! 最后,只剩下棺木是完整的了。 美艳少妇一步一步走近那具棺木,双手疾然按在棺木之上,身内之惊人内力立即传迸棺内! “砰”的一声,棺木便已被汹涌鼓荡的真力从内部向外爆个粉碎! 里边竟真的有一具尸体!与伊忘忧一模一样:身着,容貌…… 美艳少妇吃了一惊,突然,她怪叫起来:“伊忘忧啊伊忘忧,你怎么死得这么早?我还要剥你的皮吃你的心呢!你为何不再等上几天?我恨,我恨!” “所有与我刁贯天作对的人都应该死!但应该是死于我刁贯天的手下。” 她咬牙切齿地道:“伊忘忧,你逃得好快!但我不会放过你!我不能亲手杀你,也要将你的尸体粉碎,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 她发出极为惊人可怖的笑声,这笑声一忽儿是男音,一忽儿是女音,一忽儿显得苍老嘶哑,一忽儿又是尖锐刺耳! 伊忘忧正在那间狭长的屋子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当然,静的只是他的外表,而他的心早已是一片沸腾.当他听到“刁贯天”这三个字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惊愕欲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刁贯天是被他与莫入愁、段牧欢、秋梦怒四人四剑穿心之后,一脚踢入悬崖的。 他怎么可能活下来?那么高的山崖,便是活入也要摔死一百次,何况是一个本来就已是没了气息的人? ------------ 第七章 春风细雨 刁贯天的右臂已被软索扣住,如果是铁索,他倒不怕,用力一扯,哪怕便是再粗一些的铁索,他也有扯断的把握。 就算扯不断,他也可以借力将暗算他的人拉得飞起。 但软索就不同,它的弹性使得刁贵天一用力它就变长,这就抵消了力的作用,而刁贵天却仍是不能摆脱绳索的困缚。 如此一来,他的右手便无法发挥作用。 暴怒之下,他的左手飘忽不定地连连拍出,每一掌都蕴含了极为深奥的变化,击向自地下袭来之敌的上中下三盘! 在关键时刻救了伊忘忧的,又是“春风细雨”,无处不在的“春风细雨!” 从下而上发动进攻的是细雨,而从屋顶以绳索袭敌的正是“春风”。 春风细雨,夺命细无声! “春风”的软索给了“细雨”以很大的发挥空间。 江湖中武功胜过他们的人不少,但能脱过他们突然袭击的人就很少了。 他们二人,似乎便天生是为这种暗袭而生存的人。 危难之中,他们可以在瞬息中,想出千奇百怪的方法,而每一种方法都是那么的简单、有效、致命! 但这一次,他们收效并不很大! 细雨的刀法那么绵密如雨,孰料刁贯天的一只肉掌竟还可以从如此精密的对影中穿入! 好几次,他差点被刁贯天的肉掌所伤。 那只左掌,竟闪着幽淡的蓝光!如果被击中,不死也得半命! 伊忘忧在危急之中,留下一条命来,不由浑身渗出一身冷汗,凉嗖嗖的。 他见“春风细雨”战局极为吃紧,急忙长啸一声,暴射而进! 细雨立刻拧腰倒翻,将空档留给伊忘忧。 象所有干狙杀这一行的人一样,春风细雨的轻功高深莫测。 他们的身形也给了他们练轻功的天赋,身子极为纤细灵巧,而且骨骼很圆滑,这可以减少腾越时,空气造成的阻力。 细雨倒掠如一片枯叶,飘然贴地而飞。 刁贵天只觉脚下又是一紧,又差点倒翻。 原来,细雨双手抓着刁贯天的脚时,他已将另一根绳索缚于刁贯天的脚上。 动作难度当然很大,单单是那一份“快”,便不容易做到! 但细雨做到了,否则他便不是细雨了。 在他身子贴地而飞时,他便牵动了缚于刁贵天脚上的那根牛筋索。 如此一来,刁贯天已有一手、一脚受了束缚了。 伊忘忧虽然觉得以如此方法与人对阵,有失风范,但他并非迂腐之人,知道现在不是讲什么“风范”的时候,当下,便不顾一切地狂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伊忘忧很明白这个道理。 “忘忧剑”连连翻飞,快如急雨。 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吞吐如虹,冷电如风如雨如幕,挟起“咝咝”的破空之声,弥空成形,招招击向刁贯天的要害。 数招之后,伊忘忧竟仍是一无所获。 他不由暗暗心寒。 他不知道刁贯天在一脚一手被约束了之后,是如何躲过他的厉剑的。 他只觉得对方几乎已幻作一个有形无实的影子了,在他的剑光中飘荡、穿掠。 每一次,刁贯天都是在不可能做到的角度中闪身而出,甚至于他还能以他的左臂右腿作出攻击! 右手、左腿自是大大地不自由了。它们能动,但一动,春风细雨便把它们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拉祉,使其力度减少,速度减慢,招式便无法顺利攻出了。 刁贯天低吼一声,右手一抖,魔箫便已到了左手! “细雨”不由暗暗后悔没有牵制好他的右手,他知道魔箫一在手,刁贯天的功力必将大增! 果然,那种摄人魂魄的声音又响起! 但人的左手一般都要比右手迟钝,所以箫声的魔力便不能更好地发挥出来。 饶是如此,伊忘忧也已压力大增了。 好几次,他的剑差点把绳索切断! 而“春风细雨”的神智也开始有些混乱,他们的绳索在不断地变幻着角度,而他们的人更是以极为卓越的轻功在飞掠穿梭! 一旦萧声响起,他们三人的配合,便不那么默契了,好几次,伊忘忧差点被绳索绊倒。 更奇怪的是,每当此别,伊忘忧的心中,竟会升腾起对“春风细雨”的不满意,甚至愤恨之情! ------------ 第八章 万劫不复 现在,他已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刁贯天的对手,他所能做的事,只能是为其他人作一个铺垫,为他的部下,甚至,是为秋梦怒、段牧欢! 连这一点,他都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做到! 刁贯天那张阴恻恻的脸突然不易察觉地闪现了一丝痛苦之色。 这种表情,快得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稍纵即逝,但伊忘忧却已捕捉到了! 他心中不由掠过一阵狂喜:习贯天所中之毒终于发作了! 显然,是刁贯天在使出一招“万劫不复”后,因猛催内劲才促使毒性加快发作的。 伊忘忧既然已发觉了这一点,那么他便不可能贸然进攻了,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长,对方所中之毒将越深,只要挨过一刻钟,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习贯天了! 当下,他便抱剑归元,凝神卓立! 只要对方不进攻,那么他便这样一直等下去! 奇怪的是刁贯天竟也不急着进攻,他也凝神定形,默默地与伊忘忧对峙着。 伊忑忧心中暗暗吃惊。莫非,对万竟还不知道自己已中了毒? 不!这不可能,伊忘忧太了解刁贯天了,七年前的较量便使他知道刁贯天阴毒、敏感、多疑、残暴! 刁贯天,名极为符实! 那么,他为何竟不急于进攻呢? 伊忘忧正自惊疑中,他突然发现一件事,让他恍然大悟! 只见刁贯天的头顶发间已开始有蒸蒸白雾升起! 他在逼毒!所以他不进攻,而是要趁机将体内之毒逼出来! 只要毒性没有蔓延到心脏,像刁贯天这样的高手,完全能做到这一点! 大惊之下,伊忘忧不敢怠慢,长啸一声。银雨灿流便划空而出了! 他要全力拖住刁贯天,不给他以逼出体内之毒的时间,而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他要坚持整整一刻钟! 刁贵天见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不由恼羞成怒,便决定先将伊忘忧打发了再作计议! 魔箫在他的右手指间弹跃穿梭,又有变幻莫测的邪音从箫中传出! 这是天地悲、鬼神惊的魔音! 伊忘忧心神一滞,胸中便平添了郁闷之感! “忘忧剑”的剑势也为之一弱,多了暴戾之气,少了精绝之神! 端木先生的声音又响起:“……一场清雨酒醒时,斜阳却照庭深深……” 魔箫之音与端木先生之声在进行着无形的拼杀! 伊忘忧压力顿减,剑光重现气夺河山之势! 但场面仍不好看,只不过刁贵天一时不能很快取胜而已! 箫音如鬼哭狼号,阴恻压抑! 朗诵声清朗如玉如清风,将人们心中的浊气洗涤一空:“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 谁把细笋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突然,声音中断了,远处响起了惊呼之声! 伊忘忧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定是端水先生已再次为萧声所伤了!” 魔音趁势而大起,伊忘忧只觉逆血上涌,气血不顺,呼吸迟缓! “砰”地一声,他的胸口已中了一脚! 一阵奇痛,使他几乎痛呼出声! 他的身子便顺势向后飘去,唯有如此,他才能将一脚之力卸去一部分! 饶是如此,仍有一股热血涌上他的喉底!若非咬牙苦撑,他便要鲜血狂喷了! 刁贯天得势不饶入,再次如影子般飘身掠进。右手的魔箫在他的手指与劲风的共同作用下,发出刺耳而怪异的声音。 伊忘忧强力提气,贴地翻飞。 “哧”的一声,他的背部已被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血肉齐翻。 便在此时,朗诵之声竟再次响起。 伊忘忧先是一愣,接着便听出这是冷战十三楼的剩余两个分楼楼主的声音! 冷战十三楼,竟只剩二个分楼楼主! 一种悲怆之意从伊忘忧心中升起:“……长谁望断,关塞莽然乎,征尘暗,霜风动,悄无声,黯消凝……” 声音极为豪壮,让人想起金戈铁马、剑照琴心! 伊忘忧心中的压抑一扫而光! 但这两个分楼楼主的内力自是无法与刁贯天相比,很快,伊忘忧便已感觉出他们的气血不顺畅了。 ------------ 第九章 怒剑四卫 铁棍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提着他的大铁棍,满岛乱窜.他说是去打猎,改善改善大伙儿的伙食,但更多的时间,他是空手而归的。 后来,他改了志向,开始向海里的鱼下手,收获才有所改观。 这样四个人,怎么会引得秋梦怒发怒? 只有秋梦怒的女儿偶尔地会让秋梦怒肝火大炽! 秋千千今年十七岁。 十七岁,本就是一个古怪的年龄,在女孩子的身上,这一点特别明显。 你明明看到她是风,一忽儿她又变成雨了;你明明看到她是晴空万里,一转眼她已乌云密布了。 如果谁能够把十七岁的女孩的心弄懂,那么他就神了。 何况,她是秋千千! 秋千千是在百般呵护中长大的,这样长大的女孩总是很骄傲,很自负,从来不肯屈服的。 当秋梦怒发现秋千千的性格太倔强时,想改,已太迟了。这便像是一把剑,当发觉它铸弯了,而此时剑身已冷,锋刃成形,如果一定要强行把它扭正,那便只会刃崩剑折! 秋千千很不喜欢这座孤岛,她把这座岛叫做囚岛,久而久之,众人竟也开始像她一样称呼这座岛了! 当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随老焦去了岸上后,她更是向往外边的生活了。 秋梦怒发的几次火,全是因秋千平而引起的。 当然,这样的怒火是极为短暂的,秋梦怒是那么疼爱他的女儿! 特别是从六年前,他的妻子病逝之后,他便一个人承担了双份的爱! 这样的日子,使秋梦怒的性子改变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样平静而又平淡的生活,他还要过多长的时间。反正,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有想过要去改变! 今夜,又与以往的夜没有什么不同。 秋梦怒又如以往那样,让老焦搬了一张小桌,一张椅子,放在宅子的最高竹楼上。 说是最高,只是比其它五间小竹楼高上一层而已。 二楼有一条宽宽的走廊,秋梦怒使爱在这儿摆上几个小莱,然后独自一人慢慢地品酒。 有时,秋千千兴致好了,也会陪他一起坐着,看他喝,自己叽叽喳喳地说。 但今夜地睡得很早,铁棍带着她在外面疯了一天,她已累了。 他本来是不会喝酒的,自从结识了伊忘忧之后,他才学会了。 现在,他用的酒杯、酒壶,便是伊忘忧送给他的,他很喜欢。 浅浅地斟上一杯,月光下,晶莹如玉。 夜色与酒一样美得醉人。 不知为何,今夜秋梦怒总是心神不定,心中不时莫名地涌起一种郁闷之气。 这好没有来由。 一阵风吹来,天上一朵淡淡的云飘过,将本就朦胧的月遮得更淡了。 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时,他惊讶地发现酒中竟有了一种淡淡的红色! 是什么东西,倒映入酒杯之中?他向四周看了看,没有。 也许,是双目的错觉吧。 他举起杯来. 就在杯子将与嘴唇相接触的那一瞬间,杯子突然一声脆响,碎了。 碎了的酒杯将秋梦怒的手划了一道口子。 血一滴一滴地流在竹楼上,其声在这样的静夜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清脆! 清晰得有点失真。 秋梦怒的心一沉,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酒杯怎么会碎。 老焦闻声而来,惶然地道:“主人,你……” 秋梦怒挥了挥手:“把酒菜撤了。” 老焦赶紧上前。 秋梦想仍在那儿静静地坐着,良久,良久。 起雾了,湿了人的发,人的眉…… ※※※ 第二天是老焦去岸上的日子。 秋千千当然又闹着要去,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在外面世界呆上一段时间的机会。 但这一次,秋梦怒说什么也不答应,哪怕秋千千哭红了鼻子,他也不改初衷。 他心中有了一种隐隐的预感,但他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 老焦回来之时,已是傍晚。 只见老焦一脸的惊惶之色! 看到老焦如此模样,秋梦怒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甚至都不敢问起江湖中的事了。 他不问,老焦一样要说。 ------------ 第十章 竹阵困魔 秋千千跟着老焦跑了几次,早已学会摇橹了。而且,她知道昨天老焦刚去了岸上一次,需用的东西已采购齐了,短短几天没有小船用,也误不了什么大事。 她的心因为莫名的紧张而急促跳动。 她不知道,她的身后,有她爹爹的目光在送着她。 秋梦怒暗道;“当她重回岛上时,是否还能见到我?” 一股怆然之情升起,他的眼睛湿润了。 金刀、银剑、铜枪、铁棍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 秋千千偷偷地拣小路走,左拐右弯,终于听到涛声了。 海很平静,正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好天气。 当秋千千走到那艘小舟前时,她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老焦! 她不明白老点为何速度这么快,竟赶到她前面来了! 远远地,老焦便叫道:“小姐,你怎么也会来这个地方?” 这一次,秋千千被问住了,她无法再搪塞过去。 迟疑了一会儿,她便直言不讳地道:“我要离开这个囚岛!” 老焦的脸色当然是大吃一惊,他惶惶然地道:“那可不行,你爹不会答应的。” 秋千千道:“不答应也不行!我已走定了,你拦得住我吗?小心我点了你的穴,让你在这儿站上一个时辰!” 老焦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道:“那我就去告诉你爹!” 秋千千道:“我不怕!不信你便去吧!” 她心道:“你一去,我便溜,等你们回来,便只能是扑一个空了。” 老焦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道:“我一走,那你岂不是能趁机脱身了?” “怎么会呢?” 老点播了摇头,道:“我不信,你这丫头最机灵古怪了。无论如何,我要跟着你!你爹要是问起……我就说我一直未离开过你。” 秋千千道:“要是我离开囚岛,去岸上呢?” 老焦毫不迟疑地道:“那我也去!” 秋千千暗道:“你对我爹爹的话倒是言听计从,不打一点折扣!好,我便要看看是否真的甩不开你!到时,你可就连我的影子也摸不到一个了!” 想到老焦找不到自己时惊慌失措的模样,秋千千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中,她便已一纵身,跃上了小舟! 老焦赶紧也爬上小舟! 秋千千只当他根本不存在,从竹子中掏出剑来,一剑便斩了系舟之绳! “叽叽咕咕”的摇橹声响起,老焦神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毕竟,秋千千动作不娴熟,很快她便累出一身油汗,老焦道:“我来摇吧,小姐。” 秋千千的倔强性子又上来了,道:“我还没玩够!” 终于,她支持不住了,只觉手脚又酸又麻,腰更是胀得难受,方吁了一口气,道:“不好玩!焦伯伯,你来吧!可不许往回摇!” 小舟在老焦的把持下,一下子便快多了。很快,囚岛已成为一个小黑点了,最后,连黑点也模糊了,直至看不见。 此时,船已走了一半多水路了。 倏地,秋千千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用力拍击着水面。 但她却未看到附近有什么大船。 远处有船,但那儿发出的声音怎么会传得这么远? 正惊异间,异响越来越近。 倏地,十几丈远处,出现了一团黑影! 黑影向这边飘来,快得不可思议。 很快,黑影便已射至秋千千他们这条小舟边上。 秋千平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仅能坐一个人的独木舟!而独木舟上正仰卧着一个人,那人正用两只手作浆,用力划水。 让秋千千目瞪口呆的是,那人用手划水,小舟运行的速度竟比他们的小舟快上数倍! 秋千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老焦也已看到了这怪异的情形,他的脸色倏地变得苍白如纸! 秋千千心中暗暗奇怪:“为何焦伯伯今日如此胆小,竟吓成这个样子?” 转眼间,那独木舟又已在十文之外。它所驶向的方向,正是囚岛! 伙千千捅了老焦一下,道:“那人似乎是去因岛的,他的本事怎么那么大?” 老焦被她一捅,似乎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道:“是么?啊……回去问……问你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 第一章 怒气冲天 刁贯天的魔箫此时已经扬起。 人未动,两股杀气已在这片竹林中冲荡、搏杀。 枯叶横飞,灰尘乱扬,飞沙走石。 整个竹林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变得黯淡了。 铜枪、铁棍、银剑只觉呼吸已经不畅了,胸口沉闷得很。 他们急忙盘腿坐好,凝神屏息,调运内力。 先出手的是秋梦怒。 他的右足轻轻地向前虚点一步后,身子突然暴起! 身子团旋疾转,搅乱了风,搅乱了空气,搅乱了人们的视线。怒意!怒气!怒火! “怒剑”如一条狂怒已极的毒蛇,以凌厉之势,挟着“咝咝”的风声,虚幻如梦向刁贯天当面卷上! 刁贯天的魔箫一扬,竹林中立即充斥了一种阴森之气。 他的魔箫如同活了一般,在他指间弹跃。 不但是指间,还有手腕、肘部,他的整只右臂,便已成了魔箫狂欢的舞台。 刁贯天的步法如鬼魅般,令人无法捉摸。 怒剑所笼罩的空间极大,所攻击的角度极多,招式更是环环相扣,奇变无穷。 但每一次,“怒剑”最终所触及的,都是那根在刁贯天右臂上翻掠穿梭的魔箫。 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将“怒剑”往那儿吸引一般。 刁贯天的武功太过诡异了,他的手没有触及魔箫,而是魔箫自己在他的手上磕、挑、砸、点、撩… 他是以心御箫。 任何人,他的动作即使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心念一闪。 而刁贯天只要心念一闪,无需经过肌肉及骨骼运动这一过程,他的精神及他的内家真力,便共同地完成了他所要去完成的动作。 所以,秋梦怒总有处处受制之感,他的剑所指之处,总有一根似乎无处不在的魔箫在等着它! 越战,这种感觉便越强烈,秋梦怒心中的急躁之气渐升。 清叱一声,“怒剑”奇准奇快地一阵猛翻,“当”的一声,已与魔箫碰了个正着。 几乎不分先后,就在秋梦怒的剑翻击之时,他的脚已连环蹋出二十一脚! 漫天都是秋梦怒的身影! 但刁贯天的反击更为凌厉,声威夺人,不容抵挡! 刁贯天在跃身的一刹那间,魔箫霍霍连闪,在一片虚实相映的炫耀之下,极快地扎向秋梦怒的下腹。 眨眼之间,秋梦怒已使出十四招来抵御这一击,他的身形奇快无比地穿掠游移,同时,“怒剑”疾出,挟万钧之威力,含雷霆之气势,其隼厉与迅捷,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蓝汪汪、银灿灿的光辉在交织穿射。 但魔箫却已如恶魔附身般,离秋梦怒的腹部永远只有半尺之距。 三十招之后——两个人如惊鸿般在竹杯中穿棱。 无数的竹在凌厉的剑风掌劲中成批成批地倒下,而竹叶已是被搅得漫天飞扬,布满了整个天空。 到后来,已是难以看清他们的身影了,只是看到两团奇快无比的影子在竹林中如电飞掠。 竹叶,竹枝,碎裂的青竹……视线已模糊了,从那一片混沌中传出来的金铁交鸣之声却清晰无比,声声逼人之耳。 “当”的一声巨响之后,突然没了声音,铜枪、铁棍、银剑大气不敢喘,他们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是那种等待命运宣判时的紧张与不安。 他们看不清已被无数飘舞的竹叶搅混了的竹林子,他们看不见秋梦怒的身影。 所以他们才不安。 这种不可知的不安,甚至超过了真切看到秋梦怒或死或伤时的不安。 竹叶子在落,缓缓地。 整个竹林中的上空首先清晰起来,然后依次往下。缓慢,但不间歇地清晰起来。 竹林子太静了,以至于只听到竹叶落地时的沙沙声。 终于,看到了秋梦怒的人影。 他还站着! 铜、铁、银三人心中一阵狂喜。站着,岂非便是活着。 但,他伤了没有?看不真切,因为仍有竹叶在飘落,纷纷扬扬地飘。 何况,他是背向铜、铁、银三人的。 他的脚步成了八字步,剑尖斜斜地指于地面。 刁贯天呢?刁贯天在什么地方? 在众人茫然地找寻了一番之后,才发现他竟是在竹子上。 ------------ 第二章 情剑留欢 刁贯天恨“四情剑侠”中的每一个人,但他最恨的是段牧欢! 因为,段牧欢太聪明了。七年前,他的武功已在段牧欢之上,但每一次他与段牧欢作对,从来就没有占过便宜、相反却不时地被段牧欢捉弄。 段牧欢那略略有些讥讽之意的笑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而且是极为成熟的英浚,难怪他的身边总有那么多的女人。 但刁贯天最想做的事,便是一拳将那张脸捣烂! 包括他的笑意,;包括他那高挺如悬胆的鼻子、如星月般的双目。 尽管只是想象,但刁贯天的心中仍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快意。 他坚信这种想象不久之后,便会成为现实,秋梦怒是“四情剑侠”中武功最高的,但还不是一样死在他的手上? 他得意而狰狞地笑了,只要段牧欢一死,他的大仇便得以报了.当然,这还不够!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他要做整个江湖的主宰! 他要成为“无影无神”万绝! 只要名震天下的“四情剑侠”一死,其他的一切事,都是会迎刃而解,势如破竹的。 他的身子在极度的兴奋中,已是轻轻颤抖。 这种兴奋,甚至使他忘记了断指之痛。 秋千千不知道囚岛上所发生的一切,她正沉浸在“胜利大逃亡”的喜悦、激动之中。 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污不拉搭的老焦,那一切便更加完美了。 老焦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在这样繁华的小镇子上,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孩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很不顺眼的事。 秋千千觉得老焦已成了她喉中的一根鱼刺,上不得,下不得,难受之极。 走,走,走!没想到她已经走累了,老焦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一气之下,她站住了,双手叉腰,像个刁蛮的姑娘那样对着老焦大声嚷道:“你—— 不——要——再——跟——着——我!”众人不由侧目而视。 老焦憨憨地陪着笑脸:“你爹让我跟着你,我就得跟着你。”秋千千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懂不懂?”老焦道:“本来是懂的,可被小姐你这样大声一叫,我又给吓得不懂了。”秋千千愣了愣,挤出一脸甜笑来:“好焦伯,你是怪我太不温柔了是吧?我去给你买些你爱喝的花雕,好不好?两瓶?”她抓着老焦的胳膊摇了摇,一脸娇憨。 老焦道:“花雕?好啊--”秋千千大喜,却听得老焦接着道:“”但你爹说只要我跟你跟得牢,你给我什么,他一定会比你的多出一点。”不知为什么,他说话时,总爱吸鼻子。 秋千千气得差点晕了头,她便再也不称焦伯了,口口声声地叫老焦。 “老焦,你不怕我点了你的穴吗?”“怕!如果你点了我的穴,我就死了,能不怕吗?” 秋千千吓了一跳,说道:“不会吧?我只是点了你的穴而已,又不会点你的死穴!”老焦道: “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直立在街头,人家会怎么看我?一匹马车飞驰过来,一时收不住,我还不得被撞死?一头牛发狂了,冲了过来,找还不得被踩死?哪个小孩顽皮起来,往我耳朵里塞进一个鞭炮,我还不得吓死……”秋千千听得目瞪口呆,急忙道:“莫说了,莫再说了,我不点就是了。”当然,秋千千是千会如此善罢甘休的,否则她就不是秋千千了。 越是难以达到的事,她就越要去做,这就是秋千千。 好长一段时间,秋千千很安静,她只是随便逛逛街,走走庙,老焦也不急,就那么跟在她的后面。 秋千千忽然道:“焦伯伯,我饿了,可我身上一点银两也没有。”这倒是实话,她匆匆地从囚岛中溜出来,哪记得带纹银?在岛上的日子,可是从来不用买东西的。 老焦淡淡地道:“我有。”言罢,还真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 秋千千心道:“幸好没有太早甩开他,要不然就得饿肚子了。”点菜之类的事自然是由老焦张罗的。 吃着,吃着,秋千千忽然道:“焦伯伯,你在这儿,可别乱走,免得我找不到你。”老焦嚼着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道:“你去什么地方?”“肚子好疼。”秋千千说。女孩子说她肚子疼,你水远只有相信的份儿,不信也得信——而且,似平女孩子一有事,便会想到这个理由。 ------------ 第三章 水火难融 秋千千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任白霜道:“因为我是任白霜。”铁银枪也道:“因为我是铁银枪。”江湖中的年轻女子如果能同时遇上这两个人,那一定已激动得浑身打颤了,别说是做证人,就是做新娘也愿意。 可惜,他们遇上了秋千千。 秋千千道:“不,因为我是秋千千。”秋千千?任白霜、铁银枪两人都吃了一惊。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猜出她是秋梦怒的女儿而吃惊,而是因为他们从未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一个从来无名的女子,凭什么拒绝他们的要求? 铁银枪吃惊地道:“你不想知道武林四公子中的银枪、白霜谁才是真正的英雄?”他这么问,语气却是清楚明白地道:“我才是真正的英雄!”秋千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问道: “你们是不是要决斗?”任自霜点了点头。 秋千千又道:“然后,由我把决斗结果告诉世人?”铁银枪道:“不错,免得以后江湖中人怀疑我用了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手法杀了他。”他也够狂的。 秋千千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你们该不是以命相搏吧?”任白霜温柔地道: “为什么不是?我的剑一出鞘,便必定要见血,要么是敌人的,要么是自己的。”说话中,他的右手已多了一把剑,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剑很薄,但很华丽,剑如其人。 剑薄了,岂非更容易插入人的身体中? 秋千千惊讶地道:“你们不是被人并称为‘武林四公子’吗?” 任白霜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与他决斗。因为,我不习惯别人与我平起平坐。”他的声音是淡淡的,但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他的话中听出一种如霜般的冷傲。 秋千千道:“你们被称为武林四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以将就那么长的时间,为何不再将就下去?就好像……好像两个并不合睦的夫妻,也可以过一辈子一样。”她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的不安,有的只是十七岁女孩的纯真率直,想说什么,便直言不讳。 任白霜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是可以将就着,可惜他今天急着要去救段牧欢。”秋千千吃了一惊,道:“这与救段牧欢又有什么关系?”任白霜道:“我很自信,但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的武功已高过段牧欢的地步。”铁银枪道:“老一辈的人,总有被后人压过的一天。”他的意思说他就是压过前人的那个后人。 任白霜道:“但我知道他去救段牧欢,自己便一定会死,他一死,那又有谁知道我与他的武功孰高孰低?”秋千千道:“他要去救人,你却要找他决斗,那岂不是说你在助纣为…… 为……”她知道的词还真不多。 任白霜温柔一笑,道:“助纣为虐。不会的,如果他胜了我,他自是还可以去救人,如果他胜不了我?……那他连我都胜不了,又如何去救‘四情剑侠’之一的段牧欢?”秋千千点了点头。“何况,他去救人,也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让江湖人知道他是武林四公子中最英勇的。”秋千千叹了一口气,道:“仅仅就为了这些,你们就要拼去一条命?”她实在想不明白。 任白霜也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中对名份的看重,就像女人对自己的贞节看得很重一样。为了贞节,女人可以去死,江湖中人也一样。”秋千千道:“好吧,我答应你们。”她的神色很无奈,这两个人本来都可以好好地活着,现在却偏偏要死一个,她不能不有感慨。 可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说服他们的。 他们是钢铁的剑,只会折,不会弯曲。 任白霜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好证人,你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 但有总比没有的好!”便听得“呛”的一声,他手中的那柄薄薄的剑已经出鞘,一股杀气立即在天地之间弥漫开来。 铁银枪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个人在强烈的阳光下,不得不做的动作一样。 他的枪尖开始缓缓地上扬。 天地之间的杀气更浓。 树上的枯叶开始飘落。 树叶落于他们的肩上、头上,但他们不会去掸。 此时,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是使他们送命的原因。 秋千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发现“武林四公子”并不是叫着玩的。 ------------ 第四章 为名而战 任白霜本是俊朗的一张脸,现在已扭曲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光,身形一变,手中的薄剑施展,得似是万千流光穿舞,布满了寸寸空隙,劲气回荡冲激,发出阵阵尖锐的利刃划空之声。 这是第四招。 第四招之后,醉红月终于被迫出刀了。 刀一出,便是第五招,也是醉红月攻出的惟一的一招。 第五招一出,战局便结束了。 秋千千没有看清刀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也没有看清刀是怎样运行的,她只看到了结果。 结果便是那把小得已不像刀的刀插进了任白霜的胸膛。刀小,所以伤口也一样小,但却照样要了任白霜的命。 当鲜血之气息在空气中漫布开时,秋千千还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这就是人们口中盛誉之下的“武林四公子”吗? 他们竟活生生地在秋千千面前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杀。 而搏杀的理由,几乎是一个不成为理由的理由。 那么,铁银枪说醉红月会死,又是从何说起呢? 莫非他的武功比醉红月更高? 像醉红月这样的年纪,武功练到这份上,已经是奇迹了。那么比奇迹更不可思议的,又是什么? 铁银枪冷冷地道:“从今天起,武林四公子便成了武林三公子7.”醉红月摇了摇头,道: “错了,应该说是只剩武林双公子了。”铁银枪的瞳孔收缩了,他道:“我并不想杀你,凭你的武功,与我并称四公子,并不过分。”醉红月看着他道:“但我却觉得你不配。”铁银枪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懂得见好就收。我已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有台阶下,而你却不识时务。”醉红月淡淡地道:“其实,你也应该明白你我之间迟早会有一决生死的日子,既然今天碰上了,就不应该错过机会。”铁银枪道:“我深有同感,可我还是要建议你最好能改个日期,因为我要去救段牧欢。” 醉红月笑道:“你真的自以为你能救段牧欢吗?莫非你竟天真到自以为武功高过段牧欢?”铁银枪道:“当然不是。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救不了段牧欢,正像一个百病缠身之人,也一样可以做郎中一样。” 秋千千再也忍不住了,她插嘴道:“段牧欢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去救他?莫非这世界上还有人傻到要对段牧欢下手?”铁银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莫入愁、伊忘忧武功够不够高?”秋千千点了点头。 铁银枪又道:“能杀了莫入愁、伊忘忧的人,是不是能杀段牧欢?”秋千千又点了点头,奇怪地道:“可谁能杀了莫入愁、伊忘忧呢?”醉红月叹了一口气,道:“你该不会说你不知道莫入愁、伊忘忧已死了吧?”秋千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看见了鬼一般,她道: “难道你想说他们已经死了?”醉红月同情地看着她道:“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了,他们的的确确是死了,就像任白霜的的确确已死了一样!”他显然没有说谎,他的眼神告诉秋千千这一点。 但秋千千还是不信,她道:“谁能杀了伊忘忧? 他手下的三千弟子又不是泥塑的。”醉红月道:“活着的人,似乎是找不出谁既有理由,又有能力杀他们,但这个人是一个死了的人!”死了的人?死了的人岂非便是鬼? 秋千千忍不住笑?。 醉红月却没有笑,他道:“他就是刁贯天——‘穷恶剑’刁贯天!”说罢,他看了秋千千一眼,道:“说不定连刁贯天你也不知道。”刁贯天她怎么不知道?她爹爹就是杀刁贯天的人! 醉红月接着又道:“谁也不知道刁贯天为什么会活过来,但他的的确确活过来了,先杀莫入愁,再杀伊忘忧,下一个杀的,不知道是段牧欢,还是秋梦怒。”“放屁!”这是秋千千说的。 这样的字眼,实在不应出自一个女孩子的口中,但她是秋千千。 被人如此辱骂,谁都会动怒,但醉红月没有。 他不会对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动怒的。 铁银枪道:“他说得没错。姑娘你若是还不相信,不妨去街上随便拉一个人,他说的也一定是这样。”秋千千脸色变了变,她终于有点信了。 忽然她转身对着铁银枪道:“你要救段牧欢,对不对?”铁银枪道:“不错。”秋千千便道:“好,我便帮定你了,有我在,你别怕他。”醉红月不由笑了,铁银枪也笑了。 ------------ 第五章 欢乐小楼 而一个人如果可以承认自己不讲理,那么这个人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醉红月忽然道:“本来我与段牧欢无亲无故,救不救他都无所谓。但现在却非得要从这儿走过,直到‘欢乐小楼’了。”稻草人沙哑地道:“很好!”稻草人又转过脸——当然,他的脸是在稻草帽子之下遮着的——他对着铁银枪道:“那么,你呢?”铁银枪道:“我要看一看醉公子能不能过,再作决定。”他这种做法,当然很明智,不过却太没有风度,秋千千不屑地横了他一眼。 铁银枪似平并未看见,也许是看见了故作未看见。 稻草人又道:“很好。”然后,他便对醉红月道:“那么,你便试一试!” 秋千千却大叫起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不是明摆着是抓个蚤子在自己头上咬吗? 稻草人沙哑地道:“我不问你,是因为不论你过不过去,我都不会杀你。”秋千千愣住了。 醉红月、铁银枪也愣住了,他们二人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秋千千。秋千千大叫起来: “我根本不认识他!鬼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我!”但醉红月、铁银枪眼中的怀疑之色却不减,秋千千愤怒了。 但她又能如何?人家不杀她,她能用剑逼着人家杀她吗? 醉红月忽然道:“秋小姐果然不简单!不过,醉红月说出来的话,是从来不收回的。” 秋千千急道:“你……你还信不过我?我……我……如果你被他杀了,我一定为你报仇!” 这样的话,能说服谁? 这样的话,只能是越描越黑。 醉红月却不再说话了,他的刀已“呛”的一声出鞘了。 任白霜用了四招,才逼得他出刀,而对付这个稻草人,他却一开始便拔出刀了! 刀很小,小得几乎不像是一把杀人的刀。 他一步一步地向那条沟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可能是他这一生中踏出的最后一步,所以才那么小心谨慎,那么珍惜。 一切,都变得很静很静。 醉红月终于走到了沟边,他抬起了左脚。 只要脚在一那边踏实,生死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只脚上! 脚虽然踩得很慢,但他终究还是要踩下去…… 终于,鞋底与地面接触了! 就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左脚突然向前滑了出去! 沟本来就有二尺多宽,他的脚步再这么一叉开,他的身子便一下于矮了下去了。 便在这一瞬间,稻草人的腰问已有一道寒光闪出! 一把碧蓝如秋水之剑划空而出! 攻击是同时开始的! 他们二人都是自信之人,唯有自信的人才能以攻对攻! 醉红月的出手太快了!他的刀快得令人目眩神迷!很难想象他在双脚叉开的那样一种别扭的姿势下,能使出那样凌厉快捷之招。 事实上,他的左脚向前一滑的同时,他的右脚便疾然向左一扫,同时拧腰、跨步。 然后,他的人便如同快要摔倒一般向右侧斜飞而出。 这样的身势,着实诡异。 而他所施展的招式更是奇玄怪异。 瞬息之间,他的那把小小的刀不仅纵横上下,凌猛无匹,而且能最大限度地占据有利的角度。 他的刀几乎已织成了一张光网!这张网是一张死亡之网。 一张无所不至的网,有谁能够避过? 稻草人能! 因为他的剑也同样织成了一道光网。 而且,他的剑网的每一次出击,每一束光芒,都是与醉红月的光芒相对应的。 也就是说,醉红月的每一刀,都已有一把剑从相同的角度向它攻来! 这个难度有多大? 反正铁银枪是暗暗心惊了。因为醉红月是先攻一步,他的刀便处处领先一步,而对方如果要准确及时地攻出一剑,将他的刀封住,那么那把剑不但要快,而且“稻草人”的预计能力更要极准。 而这两步,“稻草人”都做到了。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雪白的人影与另一个黄褐色的人影在以极快之速掠走如风。 蓦地,一声清啸,醉红月的身躯突然拔地而起,就像空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他直提起来一样。 ------------ 第六章 剑折银枪 铁银枪果然不简单,他竟然能算准银枪将要飞出的方向。 看起来,似乎“稻草人”可以向任何一个方向将银枪挑飞。 而事实上,“稻草人”的用力,一定是选择他最宜使力的角度,而这样的角度是惟一的。 “稻草人”下意识的一用力,便一定是符合这个规律的,只不过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一个角度来,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铁银枪却做到了,所以,“稻草人”几平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 枪尖暴扎,枪尖破空如乱雨,空气中发出裂引以的声响! 声音刺入耳膜,让人深深地感受到这杆枪的凌厉杀机! 枪,并不是江湖中人爱用的兵器,因为它致命的攻击点只有一处,那就是枪尖。 加上枪身长,挥舞起来极不方便,却又没有一些粗犷兵器的惊人之力。 所以江湖中用枪的人不多,能把枪用好的人就更少了。 像铁银枪这样能把一杆枪使得神出鬼没的人,那就更少了。 “稻草人”疾然暴横半步,银枪从离他左肩半尺的远处掠过。 枪未及身,他的左肩却已有了一种酥麻之感。 闪过这一枪之后,他的双腿一弹,人已翩然升上几丈高空,右手连挥,寒剑伸缩吞吐宛如蛇电击映! 于是,金铁交鸣声中,进出无数光焰碎芒。 铁银枪厉喝一声,上身一仰,银枪突然狂扎如雨! 便有繁星万点!更有杀机无数! 每一枪所扎出的方向、力度、速度,都那么的完美。 有人说铁银枪的枪法极快,极准。,快准到如果你在他前边抛飞起二十个铜钱,在铜钱散落而下之时,他可以将二十枚铜钱全都用枪尖扎中。 现在看来,这种传说是错了,因为铁银枪至少可以扎中四十个! “稻草人”的身躯几乎已被这漫天飞扬的枪影所笼罩,吞没了。 只要“稻草人”略一闪失,他的身子立即要被这鬼神莫测的枪扎成一个筛子。 幸好他没有。 在枪影达到最高之颠峰壮态时,他的剑开始反击。 一出手,便已挥出五十五剑。 剑气若霜如雾似风! 青气朦胧,但是光华流灿!如真如幻! 一声乱雨般的交击声响起。 铁银枪已回阻了五十一剑! 这已经很不容易!但毕竟还有四剑未拦回!剑芒乍收之下,他已闷哼一声,身形向外暴旋急退! 他的身躯已是一片赤血淋漓!他的身上已添了四道伤口! 幸好,四处伤口都不是致命之伤,但这已是可便铁银枪那张俊朗之脸痛得有些扭曲了! 但扭曲的也只是脸而已,他的身子仍挺得笔直! 直的就像他手中的那柄银枪! 他眼中的傲然之气并未因此而减少! 秋千千不由有些佩服他了,事实上,她并不希望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在她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如此厮杀的理由。 于是,她大声道:“二人武功果然高深莫测,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就此停手?”她这话说得实在没有水平,明明铁银枪已经输了,她却还如此说,这不但不能替铁银枪掩饰什么,相反却会使他更为难堪。 至于“面子”,她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果然,铁银枪的脸色变了。 现在,他不拼死一战都不行了。 他握枪之手的关节暴起,因为握得太紧,那双手的皮肤的颜色已是呈青色。 血一滴一滴地从他的伤口处滴进秋天的土地中,很快便被秋日干枯的上壤吞没了! “稻草人”的帽子仍是压得低低的,谁也看不清他的脸!他向着铁银枪侧身而立!是那么的冷静。 秋千千突然有一种冲动,她很想揭开这个黄褐色的草帽,看看草帽后面的那张脸。 那张脸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年轻的,还是苍老的?是俊美的,还是丑陋的? 他全身上下暴露于人的视眼中的肌肤只有他的那双手。 那双手很优美,手指很细,但并不能给人以柔弱之感。相反,却给人以一种有力感。所以,他的剑才能握得那么稳。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好,清洁、整齐。这样便不会在他出手时,造成任何阻碍。 ------------ 第七章 神秘之人 “欢乐小楼”秋千千去过,而这马车所走的线路也正是去“欢乐小楼”的路。 这也是她没有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原因之一。 此时,已是正午了,因为是秋天,而且是深秋,所以并不热,相反却是一个标准的江南好天气。 车窗开着,道路两边的树木飞一般地向后倒去。 马车很快。 很快的马车却一点震荡之感也没有,行进得极为平稳。 秋千千坐在马车上,感觉怪怪的,她甚至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一切,都太怪异,甚至,有些滑稽。 莫非这就是江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千奇百怪的事? 秋千千忽然想到:“这个怪人既然一心想要段牧欢死,那么他又怎么敢踏进‘欢乐小楼’的地盘?”“欢乐小楼”只是一个名字,而事实上它不但不小,而且是大得惊人,它的势力几乎覆盖了半个江南。 而这个“稻草人”居然敢在“欢乐小楼”的眼皮底下与“欢乐小楼”作对。 他的武功高,已是超一流的高手。但他不可能比段牧欢更高,更何况段牧欢手下还有如云的高手。 而且段牧欢是“四情剑侠”中交友最广的人,三教九流中无所不有! 只要你是段牧欢的敌人,那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甚至你在饭摊上吃饭,那儿的伙计都有可能突然把一只碗扣在你的头上。 段牧欢是一个凝聚力极强的人,与他交往过的人,只要段牧欢愿意,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他的朋友。 但现在这个“稻草人”却在有恃无恐地一步步挨近“欢乐小楼”。这与一步一步地走进地狱有什么区别? 马车突然停了,这一次,秋千千反应很快,马车一停,她便已如一支箭般射了出来。 她己越来越像一个江湖中人了。 她快,但“稻草人”却比她更快! 当她落地时,“稻草人”早巳如一杆标枪般笔直地站在那儿了。 马车前面有十几个人,每一个人身上都佩有兵器。 来者不善!却不知他们是冲谁来的,是“稻草人”还是秋千千? 十来个人中有一个年轻人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道:“二位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穿青衣,头戴白巾的人?”他这哪是在问话?那口气简直像是在审讯犯人! 秋千千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未开口,“稻草人”却开口了,只听得他嘶哑着声音道:“你们是不是要找吴清白?” 身穿青衣,头戴白巾的吴清白,已死了的吴清白!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 “稻草人”说了一句话,又把秋千千吓了一跳! “稻草人”道:“我就是吴清白!”他怎么可能是吴清白?他既不是身着青衣,也不是头戴白巾,他怎么可能是吴清白? 何况,“稻草人”不是已经说过吴清白已死在他手下了吗? 如果他真的是吴清白,那岂不是他杀了他自己后,然后又复活过来了? 秋千千几乎要失声笑起来了。 对面的年轻人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却让人感到很遥远,有点像冬天里的太阳。 或者说,有点像醉红月。 那年轻人的衣着也很华贵,连他腰上的剑也缀满了上等的宝石。 年轻人笑道:“你不是吴清白,吴清白是身着青衣,头戴白巾的,你不应该骗我,骗我的人一般都要后悔的。”“稻草人”淡淡地道:“我就是吴清白,不信,你看!”话音刚落,他的剑突然一闪而出! 然后又突然一闪而没,重新回到剑鞘之中。 如果不是剑刃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有些耀眼,那谁都会说他的剑根本就未出鞘。 剑是够快,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不但秋千千不解,就连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也不解,一脸茫然甚至于不屑的神色。 显然,他已认定“稻草人”是在故弄玄虚了。 他的嘴角开始浮现一种淡淡的带着讥讽意味的笑意。 而“稻草人”却平静地站着,如一尊雕塑一般,全然不为年轻人的讥讽所动。 然后,便听得有“沙沙”之声。 是“稻草人”头顶上的树叶在落。 显然,树叶是被剑气所划落的。 但对面年轻人的讥讽笑容却更明显了,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一手放在眼里。 ------------ 第八章 以怒驱剑 秋千千趁机向一个方向飘掠而出,她要趁机溜走了。现在也许是她惟一一个溜开的机会。 她真不明白怎么会跟吴清白一道而来,而且还由他驾着马车。 这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她看吴清白,便如看一个恶魔一样。 她不知道孰对孰错,但吴清白如此滥杀,她便看不惯。 何况,他还一心指望段牧欢死。 便在她身子拔空而起时,她的身后已响起一片刺耳的刀剑交鸣之声。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被莫名其妙地卷入其中的。方才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心中竞有了一种莫名的委屈感。 她终是一个才十七岁,从未真正涉足江湖的小女孩。 但便在她向前弹射之时,她的前边已有两个人影同时闪现,遥遥向她扑来。 剑光刺人眼睛,剑风凌厉霸道。 秋千千大怒,大喝一声:“怒——”这是秋梦怒的那招最为霸道的“怒火狂天”的第一式。 虽然她还不能以剑气伤人,但这一招仍是极为凌厉。 只听得“哧”的一声轻响,便见其中有一个人的胸前已被秋千千的剑自下而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血肉立刻翻出。 一声尖叫! 却是秋千千发出的。 她伤了对手,对手未发出惨叫声,她却先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伤人,那刺眼的赤血淋淋的场面让她全身一阵酥麻,几乎连剑也握不住了。 接下来的“火”式,她再也发挥不出来了。 立即又有四个人疾扑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她知道自己是走不脱了,伤了人之后的感觉让她有点晕眩,甚至有点想吐。 但那五人却并未乘机攻她,他们只是将秋千千围住而已。 秋千千见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本是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有了一种轻松之感! 若不是她一向好强,咬牙撑住,恐怕她真的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既然对方不对自己进攻,那她便也不再强行突臣了。 此时,她身后的惨叫声已此起彼伏。 好奇心使她忍不住想向后面看一看。 但她不敢,因为她怕别人从身后偷袭! 她便那么静静地与前面形成弧状,围在她身边的五个人对峙着。 其中那个被秋千千刺伤之人自然去一边包扎他的伤口去了。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惨叫闷哼之声不绝于耳。 不用回头,秋千千也可以想象得出身后情景的惨烈! 虽然这些人与她全无关系,孰生孰死对她来说全无关紧要,但她仍感到自己的心在抑制不住地颤栗。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 其实这并不能怪她、因为她是一个在孤岛上长大的人,从未见过血雨腥风,拥有的只是关爱。 一时之间叫她如何去适应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每一声惨叫声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得就像是在她耳边响起。 就在她快要无法忍受时,刀剑之声,惨叫之声,全都戛然而止。 天地之间一下子变得极静极静。 静得让人怀疑这世间是否还有生命存在。 是不是所有的人全在这一瞬间拼杀得一千二净了? 此时,围在她身边的五个人突然全速散开,在远远的地方摆开一条防护线! 秋千千这才得以转过身来,虽然她很怕转过身来面对血腥的场面,但这一切,又对她有着一种神奇的诱惑力。 一地的尸体,一地的鲜血。 站着的只有十三个人了。 其中两个是吴清白与末玄雁,另外十一人全是黑衣人,加上对付秋千千的六个黑衣人,一共剩十七个黑衣人。 宋玄雁没有死,但他现在的状况表明,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死的。 因为他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得很不轻。 他的颈下的肋部、胸部、腹部、腿、胳膊上全都有伤。 似乎他身上已找不出一块干的地方了,他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吴清白为什么不杀他?他能将宋玄雁伤了这么多剑,那么他就一定有机会杀宋玄雁的。 莫非他真的是生性残暴,喜欢看血淋淋的场面之人? ------------ 第九章 怒剑之女 “欢乐小楼”在城西,而这儿是城东,小城虽然不大,但要横穿这一小城,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而秋千千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她当然不愿一到段牧欢的“欢乐小楼”中,便对段牧欢道:“段叔叔,我晚饭还未吃过呢!”其实,她早饭也没有吃,只不过白天的经历已使她忘却这件事了。已到了“欢乐小楼”附近,她便没有什么可以担惊受怕的了,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好好地饱吃一顿。 可是,她有钱吗?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没钱,自然是吃不成东西的,这一点,她刚刚体会过一次。 思索了片刻,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一辆马车! 对!可以把马车卖了,再用得来的钱去吃。 她不由有些佩服自己了,居然可以想出这个办法来。 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辆马车卖出去。 一开始,她希望能有人主动来问她这辆马车卖不卖,但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却无人问津,倒是有几人因为她的马车挡了道,而对她怒目而视了。 又一辆马车“轰轰”地走了过来,在秋千千的的面前戛然而止」 一个彪形大汉从马车上跃下,大叫道:“这马车是谁的,还不赶紧闪开道来?”秋千千小声地道:“是……是我的。”那人一看是个小姑娘,不由有些奇怪,看了看她,道: “赶紧把马车闪开一点吧,你怎么能把它这么横在路中间呢?”秋千千知道是自己理亏,可她却未动手,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让马车往边上闪一闪。 马在“呼哧呼哧”地喷着响鼻,秋千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拦住马的绺绳,便往边上拉。 马一吃痛,便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马是到了路的一侧了,而马所拉的车子却还在另一侧,整驾马车便那么斜斜地横在路中间。 许多人开始注视这个拉马车的小姑娘了。 秋千千一窘,赶紧又把马身往回拉,马车竟又拉回了原位! 秋千千一下于急出一身汗来,她想不到自己会连一匹马也摆不平。 边上的人开始轻轻地笑了。 秋千千的脸都红7.那彪形大汉见她如此,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便过来帮她把马车摆弄好了。 秋千千一下子感到这彪形大汉很亲切了。 马车“轰轰”驶走了。 便在此时,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翁声翁气地道:“小姐,这马车是你的吗?” 秋千千的心激动地跳快了——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买主!她赶紧点了点头。 庄稼汉道:“我也看出小姐你是不会驾车的,这马车,你暂时大概是不用了-…”秋千千赶紧道:“不是暂时不用,而是永运不用了。”庄稼汉道:“那……你能否把它卖给我吗?”秋千千兴奋地点了点头。 庄稼汉搓着手道:“啊,那……那小姐你出个价吧,成的话,我便买下它,眼看秋收日子便要到了,用处可大了。”秋千千能出什么价?她根本不知道一匹马的价钱是多少。所以,她只能道:“大哥,还是你先说吧。”庄稼汉看了看马,又低头沉思了片刻,才一咬牙一跺脚道:“三两银子,如何?”秋千千知道三两银子足够吃一顿了,于是她便点了点头,道: “好,就三两银子!”庄稼汉的脸上却有了不安之色,他局促地道:“按理,这样的骏马,牙口好,身子骨大,好歹也能值五两银子,可我却也只出得起这个价了,没想到小姐你却点头了,我……我可真是感敌不尽!”秋千千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忠厚?即使是占了点便宜,他也要说出来。”她更觉得这人朴实可爱了。 于是她道:“做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事,何来感激之言?”庄稼汉笑了,嘿嘿有声,他喜笑颜开地道:“今天算我牛二走运了,平空捡了个大便宜!哈哈!我家的婆娘这下该不会说我尽做吃亏的事了吧?”秋千千惊讶地道:“以前你经常做吃亏的事吗?”牛二摇头道:“别提了,别提了。我牛二这一辈子不知让人骗了多少回,却总是免不了下一次,也不知是骗人的人大刁钻古怪了,还是我太傻了。”秋千千有些同情地道:“那你是不是很恼火?”牛二点头道:“可不是?……但今天却不同了,遇上了小姐你,找可是走好运了。”说到这儿,他便解了背在肩上的褡裢,掏呀掏呀,最后掏出一绽银子,约摸三两光景。 ------------ 第十章 诡诈江湖 祝大山赶紧回答道:“梅爷让我跑得平稳些,我便从这条路上走了,这儿虽然要远上二里路,但却平坦得多。”梅雨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祝大山,总是自作主张……”秋千千赶紧道:“反正也不急着赶路,不碍事的。”秋千千虽然是个任性、刁蛮的女孩,但有时候她也是很通情达理的。 梅雨向她歉然一笑,道:“我手下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总是很聪明似的,常常做事没问过我,便自作了主张了。”秋千千笑了,她想:“如果一个主子心太好了,他手下的人多多少少会胆子大一些的。”突然,马车戛然而止! 今天一天便已如此三次了。 秋千千这次没有一跃而出,但这一次,她却又听见了一声惨叫。 是祝大山的声音! 梅雨一跃而出。 秋千千立即看出梅雨也会武功,但也只是会而已,与自己相比,大概也是差不了多少。 她见梅雨跃出,赶紧也一跃而出。 祝大山死了,便那么伏在地上,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伤口在什么地方,只能惜着淡淡的目光,看到地上湿湿的一片。 那一定是祝大山的血。 马车所停的地方,是一处荒僻的郊外,荒僻到几乎已离开了小城,但终还是未脱离小城。 附近几座小屋黑沉沉地趴在那儿,全无生气,甚至连灯光也没有。 没有人声,没有狗叫。 马车前边有四个人,四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把刀。 秋千千立即想到吴清白:是不是吴清白要将她杀了灭口? 但又不像是,因为吴清白若想杀她灭口,早就可以动手?,但他没有。 梅雨怒声道:“前方朋友,为什么要杀我的马夫?”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声道:“不为什么,我们不但要杀你的马夫,还要杀你,以及你身边的女人!”梅雨的拳头立即握紧了,但他的口气却软了下来:“这位姑娘是顺路搭车的,与我并不认识,各位便莫为难她,有什么气,只管找我梅雨便是了。”秋千千被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她向前踏了一步,大声道: “梅大哥是我的朋友,他的事便是我的事!”她自己几乎都被自己的豪气感动了。 梅雨可以仗义,那她为什么不可以仗义?她是大侠秋梦怒的女儿! 梅雨轻声道:“秋姑娘,来者不菩,你还是借机脱身吧,我……我有办法应付过去的。” 从他的话中,已可以听出他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那么秋千千更不可能抛下他一入而不管了,一种热流从她胸口升起,她感到自己的脑子都有些晕眩了,就像喝醉酒一般。 她被自己的豪情醺醉了。 秋千千大声地道:“不,我不会走的,要走,我便不是秋千千了。头砍下来,也不过是一个碗大的疤!我秋千千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十八年后,我又是一个好……好女人!”.这是她听银剑姨说江湖中的故事时学来的,虽然说得很不熟练,嗑嗑巴巴,别别扭扭的,但却是豪气横天!这足以让一些须眉大汉汗颜了。那四个黑衣人眼中闪过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 梅雨朗声道:“好!可惜你是女人,否则,我梅雨一定要与你结拜为兄弟!”秋千千也大声地道:“不能结拜兄弟,那结拜兄妹也未尝不可!”秋千千只觉得自己的热血在心中沸腾。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江湖:一诺千金!义薄云天! 梅雨大笑道:“好!好!!”黑衣人冷冷地道:“二位倒有好兴致,我们便要打发你们到黄泉路上去称兄道妹了。”他们手中的刀本来就没有刀鞘,现在便平横于胸,向他们二人走来。 脚步很稳,步子不大不小,不急不缓,而且四人的动作是那么的整齐划一。 看他们那模样,似乎只要前边没有东西挡着,他们可以永远地这么径直走下去。看起来,如果前面有东西,那么要么是对方毁了,要么是他们自己倒下。 这是四个可怕的杀手。 刀光乍起,寒刃之光掣映飞炫,弦月似的半弧与不定的方形满空飞舞。 所有的人,全都是攻向梅雨!也许,他们并不希望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太多。 这是一些标准杀手的刀法:快、狠、准!不拖泥带水,没有繁琐的变化。如果他们的刀招呼在某个人身上,那便一定不仅仅是伤了对手。 ------------ 第一章 情剑留欢 秋千千一下子呆住了,她那一股惊骇之色,便如见了鬼一般。 这是一个人家早就设好的圈套,而她却还试图骗过对方,这已不仅仅是可笑,还有一点可怜了。 蒙面人沉声道:“这下,你该不会说你根本就不认识段牧欢了吧?”秋千千狠狠地盯着他,那样子似乎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她大声嚷道:“段牧欢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岂会上你们的当?你们若是去找他救我,那便是自己讨苦吃了。快去吧,快去吧,我秋千千真是求之不得!”蒙面人缓缓地打开铁门,冷冷地道:“那便试着看看吧。”门又“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渐行渐远。 秋千千在小屋中丈叫大喊,却没有任何人来阻止她,似乎即使是她把喉咙喊破了,也没有人会来理她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喊呢?秋千千才不做这种没有一点作用的事。 可静下来之后,她又能做什么呢? 这儿甚至连一只蚂蚁也没有。 屋子外面的灯光投射进来,惨白惨白的,似乎连这灯光也是冰凉冰凉的。 不知为何,秋千千突然笑了,她实在忍不住笑意,她觉得一切都太滑稽了。 早上,她为了得到所谓的“自由”,从囚岛逃了出来,没想到晚上便真的进了一间囚室。 这是不是自讨苦吃? 但愿段叔叔不要来找自己,这些家伙一定是已设了一个圈套让段叔叔来钻,而秋千千便是这个圈套中的诱饵。 可如果段牧欢真的没有来救她,那她怎么办?她岂不是坐以待毙了? 她觉得自己的头都想大了,晕平乎的,思绪很难集中。 段牧欢会来吗? 段牧欢现在在做什么? 这些人为什么要如此对付段牧欢? 没有人知道。 段牧欢在喝酒。 这是他一天中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一天十二个时辰中,除了睡觉之外,你很难看到他的手是空着的。 他的手中总有一只酒杯。当然,有时是酒瓶,甚至是酒坛!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只是街上随处可见的花雕而口但他喝得就是那么有滋有味,看那表情,他若说他喝的是五十年的女儿红,没有人会怀疑的。 这就是段牧欢,他可以把一杯浑浊得象猫尿一样的酒,喝得像千年佳酿那样有味道。 只要是他所拥有的,他便会当作是世间上最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总是快乐的。 如果一个人感觉到自己拥有的全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那么这个人想不快乐,也是很困难的。 但今天,他并不开心快乐,因为他已听到了莫入愁、伊忘忧的死讯。 确切地说,死讯在三天前便已传入了他的耳中,但那时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事实。 '是的,他怎么可能相信莫入愁、伊忘忧两人会接踵而死? 但今天,他已不能不相信了。如果说第一个向他报信的人还不能让他相信的话,那么这第十一批人马所带来的消息,便不能不让他相信了。 第十一批人与第一批人所带来的消息是完全吻合的,只是一批人比一批人说得更详细,更具体而已。 他的脑中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刁贯天,刁贯天……”刁贯天,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为了追杀刁贯天,他已将刁贯天的生活习性,武功要领等诸多方面进行了全面的了解。 刁贯天是一个可怕的人,但却并非一个可怕到无法抵挡的人。他并不是很聪明。如果不是这样,七年前他们“四情剑侠”就更不容易对付刁贯天了。 但这一次,刁贯天却已显得比七年前更可怕了! 武功高深了,这自是一个方面,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最主要的因素是什么?段牧欢却一时想不起来。 即使是想不起来,也已显得段牧欢的出类拔萃。 因为在伊忑忧、莫入愁死于刁贯天手中之后,人们的目光几乎已全都集中于刁贯天的武功上了。 大家都已认定刁贯天这次“复活”后之所以如此飞扬跋扈,定是与他的惊人武功有重要关系,而很少去考虑别的因素。 在他第十七次给自己倒酒的时候,他的第十二批人马回来了。 一个很瘦,很年轻的人进来了。 ------------ 第二章 战楼风云 段牧欢道:“游姑娘远道而来,一定累了。从今后,你就把‘欢乐小楼’当作你的家吧。 找知道莫兄一向把你们兄妹俩当作他的弟弟、妹妹看待,而我与莫大侠又是朋友,所以你无需见外的。”游雪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见外的样子吗?”段牧欢笑了,的确不像。 他拍了拍手。 柯冬青便出现了。 段牧欢道:“你带游姑娘去休息吧。”游雪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在身边保护,我有十种方法可以让对我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吃个大苦头。”段牧欢道:“好!我信你!”游雪便与柯冬青一道出去了。 此时,天已很黑了。 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之声。 这种声音很像是春蚕吃桑叶的声音,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段牧欢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如果没有千号人同时走动,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 而“欢乐小楼”外面突然有千号人走动,这绝对是有异常情况了。 莫非,是刁贯天已开始向“欢乐小楼”出手了? 可刁贯天手下的人,不是已经在与冷战十三楼一役中,全部覆灭了吗? 段牧欢不由有些困惑了。 但他知道即使来的是一万个人,“欢乐小楼”的人也不会慌了手脚的。 即使是输,“欢乐小楼”也是输得有条不紊。 又有一个人进来向他禀报了。 这一次,不是柯冬青,而是另外一个与柯冬青一样年轻的年轻人。 他的脸上总有一种很亲切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他很像是你印象中某一个邻居的儿子,而这个邻居的儿子整天很有礼貌地称别人:“大叔、大妈、大姐--”总之,他是一个让你没有戒备之心的人,在他身上没有一般江湖中人的杀机。 但他的名字却是叫李小杀。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绰号,反正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这样的称呼很正确。 他的确是个小小杀手,在江湖十大杀手中,没有李小杀的名字。但段牧欢知道孛小杀的武功与杀人的技巧都不在十大杀手之下。 他没有像十大杀手那样成名,只不过因为他在“欢乐小楼”中。 “欢乐小楼”是个不强调突出个人的组织,它把功劳都归于集体。 一个不起眼的杀手,远比一个很起眼的杀手可怕,这便如同很小很尖的辣椒往往是最辣的辣椒一样。 李小杀一进来,便恭声道:“启禀楼主,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勇士要求见楼主。”冷战十三楼? 段牧欢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听到千余人的脚步声。 他已猜得出冷战十三楼的人的来意了。 段牧欢道:“我与他们的楼主本是好朋友,又何来求见一说,但两千余人,也不能全都一涌而进吧?”李小杀恭声道:“楼主的意思是……”段牧欢道:“他们不能进来,难道我就不可以出去吗?”他便出去了。 “欢乐小楼”的人这几天全是百般戒备,段牧欢所走过之处,处处可见有各种明哨暗哨,布署得极为严密。 一切紧张却不紊乱,如一张绷得紧紧的弓,只要目标一出现,便可以迅速射出箭。 如果目标不出现,那么这支箭是绝对不会射出去的。 段牧欢走得很快,因为他不能让冷战十三楼的弟兄们久等。冷战十三楼的两千多弟兄在伊忘忧死了之后,竟然没有瓦解分裂,这实在是太难得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冷战十三楼的人对伊忘忧的爱戴、忠诚。 段牧欢在将要跨出“欢乐小楼”的时候,他的身侧出现了五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柯冬青,另外还有“欢乐小楼”的管家全老村、及“欢乐小楼”的“赵钱孙李”中的赵麦城、钱大串、李半勇。 他们出现得恰到好处,当段牧欢走出“欢乐小楼”时,他们便在段牧欢的身后呈众星拱月状。 段牧欢一走出“欢乐小楼”,便被眼前的情景所深深震动。 在“欢乐小楼”的牌坊门前,黑压压地站了两千余人! 每一个人的衣着都是不同的,但他们的神色中却有一种共同的东西,那便是一个压抑人心的肃穆! 每一个人的腰间都缀有一小块白布。 这是为伊忘忧戴的。 ------------ 第三章 深藏不露 柯冬青道:“因为秋姑娘离开她所在的岛时,走得是比较从容的,如果说是在刁贯天已进入岛之后她才走的,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段牧欢点7点头。 柯冬青接着又道:“也就是说,秋姑娘是在刁贯天上岛之前,便离开了孤岛。刁贯天在七年前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而秋姑娘在七年前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刁贯天如果不是在岛上见到过她,那么他是绝对认不出秋姑娘的。”段牧欢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脑袋中的东西倒不少,那你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应付?”忽然有一个声音道: “你不妨也问一问我该怎么办!”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欢乐小楼”中惟一的女人便是游雪。 段牧欢与柯冬青回过头来,果然是游雪。 大概因为是在清晨,所以游雪的那种冰凉感觉已不那么强烈。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雪白的长裙,在清晨的晨风中有点飘飘欲仙。 段牧欢道:“早,游姑娘有什么好计策吗?”游雪道:“好不好还不知道。”段牧欢道:“先说说看吧。”游雪问道:“段大侠,你能断定对方所声明抓住了的秋姑娘,就一定是真正的秋姑娘吗?”段牧欢一下子就愣住了,柯冬青也吃了一惊。 游雪反问得不无道理。 游雪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段牧欢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游雪道:“道理很简单。当‘欢乐小楼’的楼主知道自己昔日好友的女儿落入他人手中时,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营救秋姑娘,对不对?”游雪的话很有道理,段牧欢不得不点头。 游雪接着道:“如果他们手中根本没有秋姑娘,那么在外面就一定还有一个真正的秋姑娘。以‘欢乐小楼’的势力,要找一个并没有被人控制的秋姑娘,那实在太容易了。而一旦‘欢乐小楼’的人找到了秋姑娘,那么对方的骗局便不攻自破了。‘欢乐小楼’一定会将找到的秋姑娘保护住,那么对方即使想下手,也没有机会了。”段牧欢笑了,柯冬青也笑了。 本来他们以为这其中一定很难理清,哪知经游雪一分析,却明白得很! 段牧欢道:“游姑娘果然聪明过人!现在,我要洗耳恭听你的良策了。”游雪道:“秋姑娘今年芳龄多少?”段牧欢道:“估计是十七吧。”游雪道:“好!”段牧欢惊讶地道: “为什么听说是十七岁,你便说好?”游雪道:“因为她十七岁,而我是十九岁,彼此相差不太大。”段牧欢更惊讶了,难道这一点很重要吗? 游雪道:“秋姑娘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对不对?”段牧欢道:“据我所知,可以说没有走动过,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便是昨天一天了。”游雪道:“这么说来,江湖中认得她的人一定是少之又少了。”柯冬青插嘴道:“这个自然。”游雪道:“秋姑娘身上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吗?”段牧欢想了想,方道:“我见她最近的时间,是在三年前,那时她未完全长大,但已看得出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儿。”游雪看着段牧欢,道:“段大侠看我算不算漂亮呢?”段牧欢不明其意了,但他仍道:“不用看你,光看柯冬青这小伙子的眼睛就知道了。” 柯冬青这下却不怎么聪明了,他怪地道:“这也能看出来吗?”段牧欢笑道:“当然,你看游姑娘时,那双眼都直了。”柯冬青这才明白段牧欢的意思,有点扭捏地搓着一双手,脸也红了。 游雪看了段牧欢一眼,眼神有点怪怪的,她道:“段大侠为何回避我的问题?”声音也是怪怪的。 段牧欢忙道:“很美,很美。”游雪道:“这便好了。我要让对方以为自己手中的秋姑娘是假的。”段牧欢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了。 他的眼睛也亮了,兴奋地道:“莫非姑娘要假扮秋姑娘?”游雪道:“不错。我与秋姑娘年纪相仿,而且又都是不为江湖中人熟知的人,所以如果我说我是秋梦怒的女儿,是没有几个人能分得清真假的。”段牧欢一听,不由叫道:“柯冬青,拿酒来!”这表示他很高兴。 柯冬青道:“这其中还有一个漏洞。”段牧欢道:“什么?”柯冬青道:“老焦。” 段枚欢沉思不语了。 游雪问道:“老焦是谁?”段牧欢道:“是秋梦怒的一个老仆人。”游雪道:“果然是一个漏洞,但既然发现了漏洞,就一定可以堵上。”段牧欢道:“不错,只要找到老焦,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那么这个计划便近乎天衣无缝了。”游雪道:“但我们的目的,不仅是让对方误认为手中的秋姑娘不是真正的秋姑娘,还要进一步地顺藤摸瓜。”段牧欢道: ------------ 第四章 除恶扬善 游雪见四周围观的人也不少了,于是便将剑“呛”的一声归鞘,然后朗声道:“我秋千千最恨欺压乡邻,鱼肉百姓的人,这三头猪见我面生,又是一位弱女子,便借故百般刁难我,我便要他们清醒清醒!撞在我的剑下,活该你们倒霉!我爹说江湖人心险恶,看来果然不假!”话音一落,她已踢出两脚,两个壮汉便飞了起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后,瘫软了。 游雪这才向掌柜地道:“把头伸出来!”掌柜的一看情形,知道不伸出来,也是不行了。 他只好抖抖索索地把他那颗肥硕的脑袋从里边伸了出来。 他的身子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游雪扬手便“噼哩啪啦”地将他的胜连扇二十几巴掌。 那张脸当即便红了,肿了,像一副坏了的猪肝。 游雪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扬长而去。 掌柜的这时想把头缩回去,却发觉已缩不回去了。 怎么回事? 原来他的脸被扇肿了之后,被游雪掰开的那个口子本是刚好容下他的头进出,现在却不行了。 他便如一头待宰的肥猪般嗷嗷乱叫了。 众人哄堂大笑,因为当铺一向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又怎会有人来帮他呢? 游雪走出当铺,心中道:“这下,应该有鱼儿上钩了吧?”当她拐过一个弯时,便看到“鱼”了。 三个凶神一般的人物当街而立。 每一个人手中都是一把小巧的双刃斧。 游雪却只当没有看见,仍是笔直向前走,眉目间有一种刚办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之后的快乐。 在她走到三个凶神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凶神们寒斧一横,将她拦住了。游雪冷冷地道: “各位横道而立,是想打劫财物吗?”一个满脸刀疤道:“我们不劫物,也不劫色,只是路见不平,拔斧相助当地受欺之人而已。”游雪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但她没有笑,只道:“为那个猪一样的掌柜?”“刀疤脸”道:“无论他像猪还是像羊,只要他没有错,我们都会仗义相助的。”“这么说起来,三位也是侠道中人了?”游雪讥讽道。 “只是血比较热而已。”另一个撇嘴儿把话说得很堂皇。 游雪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三位是要为猪掌柜出头了。”“刀疤脸”道: “不仅仅是为他,还为秋梦怒秋大侠。”游雪吃惊地道:“为我爹?”“刀疤脸”冷笑道: “你以为你真的能骗到人吗?秋大侠怎么会有你这样刁蛮的女儿?你不过是想借他的名号来吓唬吓唬人而已!”游雪朝天大笑。 笑罢,她方道:“没想到居然有人要为了我爹,而向我出手,真是可笑可笑!”突然,她面色一沉,冷声道:“江湖中人,数你们这样虚伪的人最为可恶!我爹说那些满嘴要扬善除恶的人,恰恰是扬恶除善之人!活该你们倒霉,遇上了我秋千千,今日便要你们血本无归!”“刀疤脸”眼中闪过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 他干笑一声,道:“既然你死皮赖脸一口咬定你是秋大侠的女儿,那么我们只好出手了。 一出手,就由不得你不现出原形!”游雪知道他的意思。 他是想从剑法上看出真假。 游雪冷冷一笑,道:“好!我初入江湖,这把剑还未沾过血!今天,我便要借你们来让我的怒剑开开荤!”“刀疤脸”显然是三个人当中的头儿,他一挥手,便见身侧的两个人如狼似虎般直扑而出! 撇嘴儿抢先一步,一声不响,挥舞着双刃斧,便向游雪拦腰砍去。 斧刃划空之声,“砰砰”直响。 游雪已看出这三人根本就是个不入流的角色。 他们所起的作用,也只是试探而已。 既然如此,他们也是小鱼,自己没有必要为他白费了一只“鱼饵”.于是,她便下决心要杀了这三个人,只要打哭了孩子,就不怕引不出大人来。 斧刃扫过之处,她的腰便如一根韧性很好的柳枝般向后折过去。 斧刃便不可避免地走了个空。 剑,便在这时划空而出。 撇嘴儿显然想反挥一斧,这从他疾然反拧身躯便可以看出。 但反拧的只是他的身躯而已。 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的脸色便变得灰白之色的。 ------------ 第五章 愁剑怒招 她也缓缓地举起了剑,然后慢慢地抽了出来。 是一柄好剑,剑刃如秋水一泓,闪出幽蓝色的暗光,逼人之目。 剑是游雪之兄游冰遗留下来的剑! 游雪的武功,也是跟她哥哥学的,而游冰的武功又是向莫入愁学的。 所以,她的剑法,便是“愁剑剑法”。游雪的绝顶聪明,使她的武功,已不在他哥哥之下。 更重要的时候,游雪的心中,总有无数的古怪点子,她所学的东西又极为杂乱,几乎是三教九流的东西,她都已接触过。 也许,她不能成为一代武学大家,但她却一定是个极为优秀的江湖人。 武功的高低,并不是能否杀人的决定性因素,而只是很重要的因素。 善于杀人的人,自己一定很不容易被杀,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道理。 所以,她一直后悔那天为何没有与游冰一道陪莫夫人去。 她深信自己如果在的话,她哥哥,还有其他的人,一定不会死的,所以她自责不已。 这种想法,当然是毫无理由的,她只是基于对自己的自责,才如此想的。 当她的剑完全脱鞘而出时,她便抢先一步出手。 “怒——”这正是秋梦怒的“怒剑”剑法中的“怒火狂天”中的第一式! 江湖中不识这一招的人很少,这一招“怒火狂天”便如秋梦怒一样有名。 秋梦怒的剑法之精华,便已凝于这一招四式当中,认得这种剑法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明辨真伪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所以,游雪使出这一招“怒火狂天”中的第一式时,四个蒙面人齐齐一惊。 秋梦怒的女儿,武功当然不可能像他自己那样高深莫测,所以,他女儿的剑法能有如此之势,已是很不简单了。 游雪一出手,他们便已基本上认定游雪真的是秋梦怒的女儿了。 如果他们的武功再高一点,那他们便不会这么认为了。 如果他们知道这一招“怒火狂天”,游雪学了还不到半天;如果他们知道甚至她只是跟段牧欢学的,恐怕他们更要大吃一惊了。 段牧欢与秋梦怒交情那么深厚,所以他不可能不熟知“怒剑剑法”。但唯有游雪这样的人,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一招“怒火狂天”学得如此惟妙惟肖。 事实上,这一招也只是形似而已,至于神,那是相去甚远的。 但只要能瞒过这四个人的耳目,便足矣。 看他们四个人的眼神,游雪知道自己做得很成功。 她这一剑,是袭向北首的那个人。 人如一团飞旋的急风,向北边的黑衣人卷飞而去! 在身形翻滚旋转、不及眨眼的那一瞬间,她的剑已狂点出二十四道光芒! 剑气如风卷电掣般暴射过去! 在这二十四剑中,其精要与核心是其中那自下而上急撩对方前胸的那一剑。对方是个识货的人,因为“怒”式中正是以此招致敌之命的! 他的弯刀如电般疾然划胸一封,同时身形暴闪。 便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对方已封开了这一招。 这本在游雪的意料之中。 她就是要把“怒火狂天”一招四式全部使出之后,才开始施展真正的杀着! 那样,她才能使对方真正地相信她才是秋千千! 一招未成后,她的人已如掠空的飞蝶,向东侧的杀手斜飞而去,剑身作了最大幅度的盘旋,幻出翩舞纵横的剑影! 似骤雨奔凝。 似水势急旋。 她轻喝一声:“火——”东边的那个人并不惊慌,不退反进,弯刀以极快的速度,反向游雪的下腹疾划! 他当然不是不怕死。 因为在游雪攻击中他的时候,已有另外两道劲风向游雪的两侧狂扫而来,已成夹击之势! 她已顾不上伤敌,身子在间不容发之时腾走掠跃! 她已将自己的最大潜能都发挥出来了。但最后,她的肩上还是被拉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毕竟,“怒火狂天”一招,她学的时间还不到半天。 而真正要使好这一招,是半年也不够的。 但为了能真正地迷惑对手,即使是付出一点代价,她也是愿意的。 根本不容她喘息,南边的杀手已反攻而上。弯刀破空如裂帛,剑气纵横汹涌,方位、角度,都拿捏得极准。 ------------ 第六章 途中遇伏 游雪忙道:“言重了,如果我爹知道我今日做的事,一定又会说我顽劣的。”然后,两人不由齐齐笑了,心领神会的样子。看上去,他们谈得极为投机。 中年人温柔地道:“秋姑娘会喝酒吗?”游雪道:“爹从不让我喝酒,他说一个姑娘家喝酒成什么话?”中年人笑了,他道:“如此说来,秋姑娘是会喝的了。能否赏脸,为我破例一次?”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热情友好,甚至潇洒温柔。 其实,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是在三十岁与四十岁之间。 而这个中年人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游雪抿了抿嘴唇,脸倏地红了,她避过了中年人的目光,有些窘迫地道:“这……这不好吧?我…” 一个已被触动了心中情怀的女孩? 游雪的演技足以让许多名旦汗颜。中年人更温柔地道:“秋姑娘倒还是很听话的女孩子。”没有几个女孩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听话,因为许多女孩在一个特定的年龄中,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叛逆,叛逆——不问原因,不求结果地叛逆。 游雪似乎也是如此,中年入的话让她一下子把声音提高了,她道:“但凡事总是有第一次的,对不对?”中年人的眼中一下子便进射出赞许、鼓励的目光。 她一把抓起酒壶,将两只酒杯都倒满了酒,然后一杯自己握着,一杯交给对方。 她的眼中闪着兴奋之光:“何况,爹并不知道我在外面是否喝了酒,对不对?”她得意地微笑着,就像一只偷食成功的猫一样。 中年人道:“果然是性情中人!有一句话,说出来不知秋姑娘是否会见怪?”游雪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然后道:“但说无妨。”她的那些不安被中年人捕捉到了,所以他已在心中自鸣得意了。 中年人道:“不知为何,我与秋姑娘相见,竟有一见如故之感。”游雪又红了红脸,道: “是么?”未等中年人回答,她已举起杯子,大声地道:“好!就为一见如故干杯!”这一刻,酒楼中至少有十几个人在暗暗叹息:这位姑娘看起来刁钻任性聪明,最终却还是上当了。 中年人也举起了酒杯,道:“梅雨!”游雪道:“秋千千!”二人相饮一笑。 “当”的一声,两人都已把酒一饮而尽。 游雪的脸就更红了。 梅雨的眼睛就更亮更温柔了。 梅雨轻轻地道:“秋姑娘,你不会觉得头有点晕吧?”游雪竟点了点头,声若游丝地道: “看来我真不是喝酒的料,这么快便已头晕了。”她的手支着自己的头,不胜酒力的样子。 梅雨的眼中飘出一种如雾一般的东西来。 他柔声道:“秋姑娘,能支撑得住吗?”游雪道:“恐……恐怕不行了!我的心跳都不匀了。”梅雨不安地搓着手,自责地道:“都怪我,这却如何是好?”他想了想,方道: “秋姑娘,你在这一带可有什么亲友?”游雪道:“我……我爹爹的朋友段牧欢段叔叔在这儿。”梅雨“喔”了一声,喜道:“这就好,这就好。秋姑娘,我送你去段大侠那里好不好?”游雪低声道:“就怕我一身酒气,段叔叔会笑话我。”梅雨道:“你都已不小了,还顾得上那么多小事?”游雪终于点了点头。 梅雨道:“正好我有一辆马车,便送秋姑娘一程。”游雪便站了起来,却已是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梅雨赶紧去扶住她。 他的动作很像君子,只扶可以扶的地方。 账当然由梅雨付了。 马车还是那辆极为华丽的马车。 甚至,车夫还是那个祝大山。 梅雨小心翼翼地把游雪引上车之后,然后大声地道:“祝大山,去‘欢乐小楼’!”马车“轰轰”而驶。 少顷,梅雨便掀起门帘,向后面一看,便怒声;道:“祝大山,为何走这条路?我让你去的是‘欢乐小楼’!”祝大山的回答当然与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 车驶得很平稳。 梅雨轻轻地道:“秋姑娘,如果你支撑不住,不妨便靠在那儿睡一会儿,这该死的祝大山走了这条路,便要远出三里路了。”游雪道:“我支……支撑得住……”话音刚落,她已斜斜地靠在车帮上睡着了。 梅雨叫了两声,游雪没有答应。 梅雨那张亲切的脸一下子变化了,变得那么得狰狞! ------------ 第七章 共赴魔窟 半刻钟后,那几人散开了。 游雪向那边望过去时,突然被一种情景吓了一大跳。 祝大山竟又活过来了。 那一刻,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但很快她便明白过来了,一定是有人被易容成祝大山的模样了。 而祝大山的尸体,已被几个人做了妥善处理。 柯冬青则在审问杜三魂。 可惜,并不能问出多少东西,这倒不是因为杜三魂的骨头特别硬,不肯开口,而是因为杜三魂知道的东西实在有限。 他身后的人,一定是老奸巨滑的家伙,使得柯冬青揪住了杜三魂这只萝卜,却还是带不出什么泥来。 柯冬青不由恨得直咬牙。 游雪又开始眯着眼睛斜斜地靠着车厢,柯冬青,钱大串也坐在马车上。 而杜三魂也还是坐在车厢里“看守”着游雪。 当然,事实上还不如说是游雪看着杜三魂更确切些。 赶车的人自然不是真正的祝大山,祝大山早已躺在冰凉的土地里了。 这位赶车人孙不空,也是“欢乐小楼”中的“赵钱孙李”之一。 马车又上路了。 孙不空当然不识路,但后面有一个杜三魂在指点着。 杜三魂不敢说假话,因为只要到了一定的时候,马车不能到达可以使”欢乐小楼”几人满意的地方,那么杜三魂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杜三魂想象得出在这辆车的四周,一定有不少“欢乐小楼”的高手在暗暗跟随。 柯冬青的可怕,不仅仅在于他的武功,更在于他的冷静和极富有创造性的思考。 这样的人的攻击,总是极为凌厉,而且出奇不意的。 当然,还有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明明看到游雪把自己已放进迷药“香一点”的酒喝下了,为何她竟会安然无恙! 而且,她的表演水平,也太神奇了,连杜三魂这样的老江湖竟也走眼了。真所谓终于打雕,反被雕抓瞎了眼! 像她这样的人,如果想让别人以为她是秋千千,就一定会让任何人都相信她才是真正的秋千千。 如此一来,即是自己同伙们灾难开始的时候了。 他越想越心寒。 但他就像一根已上了滑道的毛竹一样,除了“轰轰”地越来越快地下滑之外,已是别无选择了。 自己的老巢越来越近。 他额头上的汗便越来越多,身上更是冷汗直流。 如果自己的人识破了,倒霉的一定是他。如果自己的同伙未识破,倒霉的也一定是他。 杜三魂已成了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 游雪忽然睁开眼睛,冷冷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喝了你放的迷药酒后,却未被迷住吗?”杜三魂摇了摇头。 他甚至不敢正视游雪,他想到了自己曾对游雪轻薄过的事。 而自己现在已是身无缚鸡之力了! 游雪道:“因为我会‘逆食大法’!”杜三魂一下子愣在那儿了。 “逆食大法”,他听说过,但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 这是一种运用内力,控制自己的食道在短时间内,将食物阻挡在食道中,而不会落进胃里的方法。 没想到游雪竟会这种“逆食大法”.游雪又冷冷地道:“你无需后悔不堪,其实即使你没有用迷药这一手,而用别的方法来对付我,也一样是白费心机的,你信不信?”杜三魂大窘,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游雪的声音突然冷得像一块冰:“你应该庆幸自己的狗爪子没有做出太多的龌龊之事! 否则,即使拼着这个计划无法实施,我也要砍下你的手!”杜三魂不由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相信游雪说的是真话。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了。 两人的神色都一紧!甚至杜三魂比游雪的神色更为紧张。 外面响起了“叽叽咕咕”的说话声,接着有几声干笑声。 然后便有一个声音道:“老杜,你还赖在上面不肯下来吗?是不是沉醉于温柔之乡中了?”游雪使了一个眼色。 杜三魂便按柯冬青吩咐过的话道:“这丫头已被我点了穴道,来两个人帮忙抬下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哈哈,这可是个美差。”少顷,便有一个脑袋伸了进来。 ------------ 第八章 冰雪消融 此时,连里面这间屋子也开始被烟雾所弥漫了。 游雪迅速扫视屋子。 屋子再无其他的门了,只有几个窗户。 而现在房子里已只有两个敌人了,相信合钱大串与柯冬青之力,消灭这两个人,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游雪心念一闪,手中之剑便已飞速划向一张木椅。 寒刃所及之处,便见一支支被削成细长如筷的木条飞起。 而游雪的剑便以极快的速度,磕向这些细木条。 细木条便如一支支利箭般射向四面八方! 转眼间,一张木椅便已越来越小,越来越破,最后便消失了。成了一根根飞射的木条。”笃笃”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游雪如此做,当然不是为了好玩,她在木条射出;四处时,已凝神细听!很快,她便听出木条射向西侧:的那处墙角时,声音有异!似乎木条所射中的地方,不是砖土之物,而是钢铁之物。 游雪心中一亮,便向西侧扑去,手中之剑用力一插。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游雪大喜。 她知道在这个地方的后面,一定有暗室。 但是,暗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以保证里边的人还未发现,而外面已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游雪已在一剑插下之时,探出铁物与表面有多少距离。 所以,她现在出剑,力度使得刚好。 但见一团眩目的寒光在飞舞。 碎土飞扬而起。 很快,剑下已现出一块大约三四尺厚的铁板。 便在此时,钱大串、柯冬青己将自己的对手毙于地上。 一个人的脑袋已被柯冬青的短剑削去大半,而另一个人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他们两个杀尽屋中所有的人后,便已看到游雪剑下的那块铁板! 他们立即便明白他们的对手的另外那部分人极有可能便是隐于这块铁板之后! 他们三人围在那块铁板前。柯冬青将短剑轻轻地插进缝隙之中,拨动了几下,毫无动静。 柯冬青向钱大串打了一个手势,钱大串点了点头,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圆球来了。 柯冬青深吸一口气,蓦地,一脚踏出。 “砰”地一声暴响,铁板应声而开! 铁板飞出的同一瞬间,里边已响起惊怒之声。 而钱大串则在柯冬青飞脚的同时,右手一扬,手中之物便飞射而出。 那圆球飞出一段距离之后,突然爆开。 立即有一团烟雾弥漫开来,有一种淡淡的清香隐在烟雾之中! 钱大串又取出三粒药丸,交给柯冬青一颗,自己服下一颗,又把剩下的那颗交给游雪。 三个人全服下药丸之后,立即飞扑而入。 这时,淡黄色的烟雾已飘散开了。 游雪隐约看到地上有几个人躺着,正试着想要爬I起来,但无论如何地努力,却总是力不从心,终于,一下子瘫倒于地。 好厉害的迷药。 这是一条长长的通道,而且是向下斜的!不过坡度却是极小。 这儿极有可能是一条地道!通道两侧还点着松明。 跑出了三十几丈路之后,有一个拐弯了。 柯冬青跑在最前面,他在临近转弯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迅速伏倒,将耳贴于地上。 然后,他伸出三个手指——向钱大串与游雪表示前方所来之人的数字。 便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离这个拐弯之处,已越来越近! 钱大串顺手捞起躺在地上的一个人,在脚步声就要来到的一刹间,突然把手中抓的人推了进去。 立即有利刃划空之声响起。 然后,便是刀刃插入人体时的轻微却又刺耳的声旨。 显然已有一件兵器插进被掷进去主人的躯体之中。 柯冬青当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的身子本是伏于地上的,现在他的双手突然在地上一撑,人便如一只措食之兽般斜斜扑进。 在他的身子超出拐弯处时,已看到了三双脚。 他的判断果然不错,奔跑过来的正是三个人。 未作任何犹豫,他的身子已不可思议地一弹,短剑直划而出。 便有五只脚在刀光下断了。 ------------ 第九章 妙手空空 她的脸上所搓的脂粉太厚了,厚得让人担心会大块大块地掉下来。 她可以是十七八岁,也可以是七八十岁。 幸亏,她的身段还是不错的,隆胸、细腰、丰臂,双腿笔直,亭亭而立。 柯冬青已闻到了可以让人窒息过去的脂粉香味。 他的鼻子一痒,忍不住大声地打了一个喷嚏。 游雪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咯咯咯”的,一直弯下去,身子也轻轻地好看地颤动起来! 她实在没有办法不笑。 她明白柯冬青为何会打喷嚏。 枯瘦的人冷冷地道:“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傻笑,也真是可笑之极!”他身边的那个圆脸主人便“嘿嘿”干笑两声,道:“不错,这丫头以为我们在同她闹着玩呢。”游雪的笑声忽然止住了,她的声音比对方的还要冷。”不错,我是不应该笑……”顿了一顿,她才接着道:“我应该在超度你们五入之后,再笑个痛快!”:“财神爷”叹道:“说得好,说得好,年轻入的话,我是最爱听了,因为年轻人火气比较大,听起来总是牛气冲天的。”'他不由为自己的风趣而得意地荚了起来,这笑声;与”财神爷”的形象也是不符合,就像是一只吃多了干草的牛在叫一般。 正在这时,钱大串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钱大串一惊,回过头去,才知是自己“欢乐小楼”的那批隐于外面的兄弟,其中还有一个扮作了祝大山了的孙不空。 铁栅栏里边的几个人先是一喜,接着便是一惊。 那个不知老幼的女子大叫道:“祝大山,原来是你这小子引来的恶鬼!”孙不空咧牙朝她一笑,嘻皮笑脸地道:“大娘,可千万莫动容,你脸上的脂粉要掉下来了。”那女子更是暴怒不已。 “欢乐小楼”的人在孙子空、钱丈串的指挥下,找来一根大圆木,几个人抱着,向这扇铁栅门用力撞了过来。 “轰”地一声巨响,铁栅门一阵摇晃。 柯冬青心道:“大概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总是会成功的。”,而对方的五个人的脸色却已变了变,发觉如不尽早发动攻击,吃亏的一定是他们了。 当下他们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便已齐齐扑出!”财神爷”.瘦子、怪女人齐齐向柯冬青扑来,而络腮大汉与”圆脸”则扑向游雪。 外面的人见攻击已开始了,不由撞得更起动了。 '财神爷”的银鞭已兜风挟劲,如同一条带着闪光的银龙,斜斜地疾然向柯冬青的腰部卷来! 柯冬青清啸一声,身子宛如一片雪花般飞起,一拧腰挫肩,避过了这凌厉一鞭之击。 他的身形飘掠之际,手中短剑已在瞬息之间,穿刺十几次。 这十几剑,如十几束光电冷芒一般,向”财神爷”直袭而上。 一声怪叫,''财神爷”的肩肋部已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涌,鲜血直冒。 他的身势便拿捏不住,踉跄而退。 在”财神爷”被击退之时,瘦子的那把又细又长的剑,以及怪女子的软剑已从两侧向柯冬青急攻而上。 而”财神爷”一咬牙,忍住痛,狰狞着一张脸,再无”财神爷”的和蔼之气了。 他竟然丝毫不肯罢休,又狂吼一声,手中鞭子一'抖,幻出无数的难测之鞭影,“噼啪” 有声地向柯冬青劈头扫到。 柯冬青的短剑便已如匹练般闪射而出。 它的速度太快了,似乎已不是一把剑在挥动。 无数劲风在卷舞。 同时,他已以极快的速度,极为诡秘的角度,准确而神奇地闪了两步。 瘦剑与软剑便走了个空。 这种步伐,实在是神鬼莫测。 而此时,他的剑切断了”财神爷”的喉节。”财神爷”倒下了,颈部有一道血箭直标射而出。 而他的右臂也已被一剑斩下,他手中的鞭子则已到了柯冬青的手中。 此时,走空了的两柄剑又立即反腕一压一挫,反扫而回。 柯冬青左手握着那根上面还带着一只手的鞭子,用力向瘦子的那柄又长又细的剑直挥而去。 银鞭如一条银蛇般在细剑上急缠了数圈。 而那只断臂则因柯冬青的用力一甩而被甩脱了,狠狠地砸向络腮汉子的后背。 络腮汉子正一个心思地用他的流星锤向游雪身上招呼过去,却被这只断臂撞了个正着! ------------ 第十章 智脱困境 柯冬青点了点,道:“能,不过,这种点穴手法很怪。”怎么个怪法,他却没说。 言罢,他已出手如电,迅速地点向秋千千。 速度极快。但并不仅仅是速度快那么简单,他的手法变化极为复杂,或并指,或曲拳,或托掌。 当他的手停下来时,秋千千的手脚已可活动自如了。 众人见她的穴道已被解开,都松了一口气,唯有游雪却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已看出了柯冬青的脸色有些古怪,这其中一定有些玄奥,而他说过这种点穴之道有点奇特,但他却没有说出,怪在何处,便更是不简单了。 但她知道柯冬青没有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她也不会问的。 众人便又沿着原路撤出。 走出一段之后,行在最前边的人又撤了回来,不安地道:“前边的屋子已被烧得倒下,把出口也给堵上了,一时无法出去,恐怕得等到木料烧完才行!”木料烧完,该是何时?所谓夜长梦多,时间久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柯冬青不由有点着急。 却听得游雪道:“不知你们可曾留意过这条通道的走向没有?”柯冬青心中一动,道: “莫非游姑娘已有所发现?”游雪没有正面回答,她道:“我们进入这条通道的入口处在墙角上,比地面只高出少许,而进了通道之后,根据通道起伏的坡度可以看出,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离地面并不远,对不对?”众人细细一想,都觉得有理。 游雪继续道:“对处于地下的通道来说,它要能保证适宜住人的话,就必须要可以通风、亮光。亮光这一方面,自是问题不大。”她向四周扫视了一遍,方道:“诸位有没有看到这个通道除了我们的入口处外,并没有别的入出口? 而要形成通风的条件,一定是要有两个风口。”顿了一顿,她方道:“所以,这个通道一定还有一个出风口,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而这个风口自然是与外界连接的。”柯冬青以赞赏的目光看了游雪一眼,道:“游姑:娘说得很在理。如果没有通风的条件,这些松明灯也是无法长时间地烧着的。”钱大串大声道:“好,我们便分头去找!”游雪道:“慢,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不能如此盲目地寻找!”钱大串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心中暗道:“莫非找出风口也有简捷的方法不成?”却见游雪走到一支松明灯前,把它取了下来。 所谓的松明灯,便是用含松脂特别丰富的松树树干制成的火把状的照明用具。 游雪取下松明灯,用力把它吹灭。 松明灯一灭,便冒出了一股股呛人的浓烟,黑乎乎的。 众人不解地望着她,连柯冬青也一时无法明白她的用意。 却见游雪举着这根已灭了的松明灯,开始走动。 开始,众人尚未发现她走动的规律,到后来,才知道她是顺着黑烟飘动的方向走的。 走着走着,众人发现又回到了关押秋千千的地方。 然后,便见那股黑色的浓烟不再向前飘,而是开始向上冒了。 当大伙儿看到浓烟飘升之后,便消失了,立即恍然大悟,不由暗暗佩服游雪。 不用说这儿便是出风口7.孙不空道:“我来试试。”他用的是小巧功夫,但兵器却是一杆长枪。 只听得暴喝一声,身子突然跃起,手中的长枪飞速向上击出。 状若举火燎天。 “哗啦啦”地一声响,从上面落下了不少的东西。 有木板,有砖头,还有几根铁条。 有希望!大家不由心中一喜。 这次,孙不空的长枪出击的速度、力度更为凌厉了。 而钱大串也不甘寂寞,长鞭一挥,“哗啦啦”地一声暴响,便同孙不空的长枪一道挥击而上! 却听得”咣”的一声响!声音极为古怪。 众人一愣。 然后,便听得“轰”的一声,大块的杂物落下来了。 一道亮光射了进来! 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水”哗”地流了下来。 众人大惊失色。 怎么会有水?会不会是中了对方的诡计? 孙不空、钱大串一时避之不及,立即被淋了个透湿。 此时已是深秋,水略有点寒意,这么一淋,真够他们二人受的。 便听得上面有人见了鬼似地大叫起来。 ------------ 第一章 白衣王爷 柯冬青插话道:“那么,他们便不能看出这其中有诈吗?” 段牧欢道:“应该能。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可以明确证明‘武杯四公子’并非自相残杀而死的!而以他们的身世来说,他们的家族是不可能让他们白死的。” “换句话说,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敌人,而且是尽快地找到,哪怕明知是假的敌人.其实,江湖中人做起一些虚伪做作的事,比起官场上的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要为维护他们家族的威望,而把他们凭空树立的敌人打倒!” “当然,以后,他们也许会慢慢地寻找真凶,但那是以后的事!” 段牧欢的手一挥,总结似的道:“所以,这四人之死,极有可能是一个圈套,一个让四个势力强盛的武林家族陷于混战之中的圈套!” 他望着窗外,慢慢地道:“那么,设这个圈套的人,一定是可以从中得利的人。” “是谁呢?我一直猜不出来,直到你提到了卓白衣!” 他这么一分析,柯冬青的思路也—下子明朗了! 对!极有可能是卓白衣的佳作。 八王爷卓白衣很像一个王爷,所以人们都叫他为八王爷.至于这个“八”是由何而来,却是无人知道了.他的人长得极其威仪,很像王爷. 他的势力很大,也像王爷. 更重要的是,一般人无法分清他是黑道,还是白道上的人.卓白衣几乎就是一个独立于江湖之外的江湖人! 卓白衣的“白衣山庄”几乎也像是一个独立武林之外的武林门派.他就像一个既不是白道,又不是黑道中人的红门人物! 这也使他很像王爷。 但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的人并不多,段牧欢就是其中之一。 段牧欢知道卓白衣不是白道之人,也不是黑道之人.他是一个黑白通吃的人。 但段牧欢从未掌握到“白衣山庄”做出过什么越轨之事.他的表现是那么的自律,从不招惹是非. 段牧欢也暗暗佩服卓白衣,卓白衣是一个能让人迷惑的人.也许,真正了解卓白衣的人很少很少. 有人说他的武功很高很高. 有人说他根本不会武功,他只是他妻子的傀儡而己。 有些人说他的祖先本是世袭王爷. 另外有些人说他的祖先本来是位黑道巨魔,而也有些人传闻他祖先是位白道大侠。 作为一个江湖组织,“欢乐小楼”不可能超脱尘世之事,它一样要争夺、渗透、明查、暗访……除了行事光明磊落之外,他与别的江湖帮派组织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它需要防备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敌对势力。 能与“欢乐小楼”抗衡的,的确不多了。 这几年,段牧欢已隐隐地感到一种潜在的势力在崛起,但一直未弄清是什么势力。 一切都只是凭着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敏锐的触觉作出的判断.有时候,感觉比真凭实据来得更直接、迅捷、有效。 直到今天,当柯冬青提起八王爷卓白衣时,他才把目光集中于卓白衣的“白衣山庄”身上. 似乎便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以前那缥缈不定的思绪,一下子有了落脚点.“白衣山庄”,卓白衣! 段牧欢道:“你是依据什么作出这个判断的?” 柯冬青道:“根据秋姑娘身上所中的点穴手法.” 段牧欢看着柯冬青,那意思是让柯冬青继续说下去。 柯冬青道:“秋姑娘所中的点穴之法是‘佛月手’,而如此点穴手法,只有‘白衣山庄’的人才会用。” 段牧欢道:“你能肯定吗?” 柯冬青点了点头。 段牧欢略一思忖,道:“速去将端木先生请来。” 柯冬青站着没动. 段牧欢熟悉柯冬青的任何生活习惯,他知道柯冬青—定是认为自己的指令有不妥之处。 于是,他问道:“你要说什么吗?” 柯冬青道:“至少,你应该把金先生也一同请来。” 金先生,自然就是“欢乐小楼”的总管家金老村。 段牧欢沉默了片刻,却道:“算了,端木先生也别去叫了,夜已深了,说不定他们都已睡了.” 听了这句话,柯冬青的眼中闪过一种奇怪的光芒,但转眼即逝。 ------------ 第二章 断梦刀客 司徒水竟凭空硬生生地收步,他的身躯在空中急速一个反旋,又要向另一个方向飞掠.却听得“睡汉”冷冷地道:“你又何苦做这徒劳无益的挣扎?” 司徒水便不动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睡汉”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这么巧?” 司徒水“呛”地一声拔出刀来,嘶声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吗?” 众人不由很是失望. “断梦刀”司徒水的刀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拔出来呢? “睡汉”道:“不管你怕不怕我,反正今天我是不会再让你走脱了。江湖人称你为“九命猫”,果然不假,我都记不清你从我手中逃过多少次了.” “九命猫”?被人称为“九命猫”的闻小香? 所有的人都呆在那儿了. 壮汉更是目瞪口呆了,他很希望这位极具威仪的人能够否定对方的说法.很遗憾的是,他没有. 更遗憾的是,他道:“你司徒水管得也太宽了。” 天啊!这个不起眼的人竟真的是司徒水? 多不可思议! 但看了他方才堵住“九命猫”的身手,又没有什么不可信的了.众人不由暗叹:“为什么该是司徒水的人却偏偏不是司徒水,压根儿不像是司徒水的人却偏偏是司徒水。” 真正的司徒水道:“你明明应该知道这些日子,我会来这儿的,为何你还要不顾命地窜到这儿来?” “九命猫”闻小香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想要看到你死于刁贯天手中时的模样!” 这段时间,有谁不知道刁贯天? 甚至有几个爱煽风点火的说书人,已把当年“四情剑侠”如何追杀刁贯天的故事以说书的方式说出来了,很受欢迎. 司徒水冷笑道:“也许我有可能会死于刁贯天之手,但你一定是不可能看到这一幕情景了。” 下边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此时,已有人在嘀咕:“怎么‘断梦刀’司徒大侠连一把刀也没有?” 似乎是为了回答众人心中的疑问似的,司徒水的手一闪,他的手中已多出了一把寒刃四射的刀。 “九命猫”闻小香怪叫一声,倏然疾扑而出.那把又厚又宽的刀凌厉凶猛地横扫过来。 酒楼立时大乱. 不少人夺路而逃,却有更多的人选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站了下来,看着这边.他们不愿错过看“断梦刀”司徒水出刀时的情景,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的。 尤其是那个壮汉,他已以惊人之速,把对假司徒水的崇敬迅速转移到真正的司徒水身上了. “九命猫”的刀法也算是不俗了。 刀如风卷残云,又似遍地涌激而起的雪花,飞旋盘掠。 刀风闪烁,锐势逼人! 便听得“断梦刀”司徒水轻轻地冷笑一声,右手倏出。 犀利的光影在他的身边翩飞。 流闪的寒芒闪织如网,似乎他的整个身子已成了—个光体.每一次刀锋的扫撩突刺都凌厉已极。 而它们竟是在间不容发的那一瞬间完成的. 许多人的舌头伸了出来缩不回去了。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了起来! 响声乍停之时,众人发现“九命猫”手中的刀变了。 刀刃早已缺了十几个口子,刀尖也莫名其妙地弯曲起来了,这把本是极为威武而又宽厚的刀,一下子全无了神采,那模样让人看了,便会想起劈柴刀。 而司徒水的刀却是完好如初,尽管他的刀比闻小香的刀是小得多,薄得多.一招之下,高低已分。 但闻小香是“九命猫”,他从来就不肯甘心认栽的。 他的刀锋一偏,划出一道半弧状的焰彩炫映,宛如石火猝闪一般,狠狠地向司徒水的下腹切来. 司徒水看也懒得细看,便那么轻描淡写地平平削出一刀。 似乎是很容易避开的一刀。 但见“九命猫”在这一刀之下,本是凌厉而出的刀突然已被封住了所有的去路,成了一把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的死刀. 不仅仅如此,司徒水的刀在封住对方进攻的同时,又已攻向了对方的前胸.平易朴实,却又是必杀的一刀。 “九命猫”的身形至少变换了七次,他的身手颇为不慢。 ------------ 第三章 奇异之毒 秋梦怒虽然死于刁贯天之手,但他却也削飞了刁贯天的一只手指! 一只手指,对常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伤,但对刁贯天却不同了.因为他在使用那支魔萧时,靠的就是五只手指发出诡异摄魂之音.自缺了一指之后,原先练成的指法便再也无用,必须重新练习,才能使魔萧之魔音发挥得淋漓尽致.可以这么说,是秋梦怒为“欢乐小楼”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至少,是推迟了.段牧欢对现状是很满意的,他相信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力量的进攻。 刁贯天现在基本上已构不成威胁了,但这并不等于说段牧欢已无任何忧患。 昨夜与柯冬青的交谈,使他隐隐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一种不安定存在着。 但他想不出这不安定的因素是什么。 也许,还有一个比刁贯天更可怕的对手,他能够将“武林四公子”’悉数杀死,然后让四个家族陷于相互猜忌之中. 他可以把他的势力渗透到了“欢乐小楼”的地底下,而“欢乐小楼”却仍是一无所知.他是卓白衣吗? 如果是卓白衣,那么他的目的何在?“欢乐小楼”与“白衣山庄”本无任何过结.而“欢乐小楼”中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白衣山庄”窥视的.一切都是朦胧难测.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对付刁贯天.段牧欢想到一件事:如果刁贯天很长时间不来,那该怎么办?申也非、花满径这样的人物,不可能长时间地呆在一个地方不挪动的.那么,少了申也非、花满径,能否照样会胜刁贯天? 有可能,但把握却不大了. 现在,段牧欢已开始盼望刁贯天早点来了. 第二天,“欢乐小楼”突然有一百多号人死于非命! 他们是在西城郊外死的,死亡的时间是在清晨,这一百多个人是从外面探寻刁贯天的下落后,连夜赶回来的。 一百二十一个人,无一幸免. 据目击者说,这一百二十一个人在经过一小片树林时,突然涌现出一团红色,将一百多人全都笼罩在其中,待这些红色散去时,一百多个人已全部倒下! 他们并非中了毒,因为他们的身上有刀剑伤痕,而且目击者还听到了刀剑交鸣之声.又是红色! 又是追魂夺魄的红色! 段牧欢已听冷战十三楼的人说过他们与刁贯天的那一战,对这种神秘的红色印象很深。 中午,“欢乐小楼”的大门外有十几个人急奔而来,他们抬着两具尸体! 其中一个是“赵钱孙李”中的李半勇。 段牧欢看过李半勇的伤,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圆孔! 很少有什么兵器杀人夺命后,会留下这种伤口.但箫能做到!是刁贯天吗? 傍晚,又有人向段牧欢禀报:外出采购的十一人已全部死于外面,杀人者身手极快,再加上这十一人都是伙房中人,武功极低,所以整个杀人过程极快! 听完了那人的禀报,段牧欢的眼中闪出了杀气.连近乎不会武功的伙房中人也不放过! 一天下来,“欢乐小楼”中已有一百三十四个人死亡! 少了一百三十四个人,对拥有四千号人的“欢乐小楼”来说,并不会削弱多少力量,但这事在人们心里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段牧欢传令下去,夜里任何人不得离开“欢乐小楼”一步.待到天明,又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欢乐小楼”,昨夜,金老村暴死于自己的房中! 另外还有二十多个人也已送命! 不过,他们的死因是不同的,金老村乃中毒而亡,而另外的二十余人则是为剑所杀。 那一定是一把很厉害的剑,每一个人都是一剑穿喉。立即毙命! 这二十多个人并不是死于一个地点的,相反,他们的尸体是零零落落地散布于“欢乐小楼”的每一个角落。 “欢乐小楼”一下子平添了无限的肃杀。 每一个人的神色都极为凝重.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不愿死得莫名其妙,凶手为何能够在不同的地点杀死这么多人,而未留下任何破绽,也没有被人察觉? 站在总管金老村的房子里,看着因中毒而显得脸色发青的金老村,段牧欢的脸已扭曲了.对手极为歹毒!他要把死亡的气息散布于整个“欢乐小楼”的每一个角落中.与他同在这间屋子里的还有唐多、柯冬青、游雪。 ------------ 第四章 杀手之心 柯冬青又出现在这间神秘的屋于前,他对守卫于房子四周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些人点了点头,便有几个人钻进小屋子里面.很快,他们便抬出一个人来了,那人被一张床单包裹着,如果不是还不时地颤动,那一定会被人认定这是裹着一具尸体. 到了小屋外面,其中一个人将被卷裹起来的人向肩上一甩,扛起来便走.有三个人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所走的路两侧有一米多高的灌木,当走在最后边的那个人转过一个弯时,在他们的身后突然响起“沙”的一声. 三人便齐齐回头. 而第一个因为扛着一个人,所以没有回头,仍是向前走.便在此时,从一处灌木的阴影中,射出一个如烟般的人影,向第一个人飞扑而去,速度奇快! 他的手一扬,立即有两柄短刀飞射而出,直取第—个人的前胸! 扛着一个人,自然行动不便,所以,他只好右肩一沉一托,肩上的人便飞了起来! 而他自己已趁机向后斗然倒翻,避过两把短刀。 袭击他的人并不追赶,他的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剑,剑以惊人之速,向已被抛飞的裹于床单中的人当胸扎去. “卟”的一声,已被他一剑扎中! 但这种声音根本不是刀剑插入人体之内的声音.他的剑一挑,立即有碎布头、破棉絮飞起。 袭击者的脸上辈着一块布,所以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但却可以看到他在此时,身子已不由自主地一颤。便在此时,突然响起冷笑之声。 然后,四下突然一下子大亮了,几十个人提着灯笼一齐出现,将袭击者围在了中间.灯笼是用厚厚的黑布蒙着的. 袭击者顺着冷笑声的方向望去,这么一望,眼中闪过极度的慌乱.冷笑声是由段牧欢发出的. 段牧欢的左边,是游雪,右边是柯冬青. 段牧欢冷冷地道:“朋友,你脸上遮着的布,是我替你取下,还是你自己动手取下呢?” 袭击者沉默了少顷,举起右手,移向自己脸上的蒙布.在手刚及布的那一刹那间,他的右手突然一弹! 立即有一团烟雾迅速蔓延开来。 段牧欢喝道:“小心有毒!” 那人已乘机一弹身,向一侧飞跃而去。 就在他的身躯没入一棵高大的槐树树冠之时,突然一声闷哼,他的身子又飞了回来。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此时,他脸上的蒙面之物早巳不知去向. 而槐树上响起了一声轻笑,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然后一个斗翻,如一片枯叶般飘飞而出.其快如电,迅速地消失了. 段牧欢叹道:“花前辈的武功,果然可怕!” 此时,人们已看清被摔在地上的蒙面袭击者了.是李小杀! 那个有着一脸亲切笑容的年轻人李小杀!! 段牧欢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惋惜,有遗憾,有愤怒,有悲哀…… 他沉声道:“为什么是你?” 李小杀的身子已被花满径一招便点了穴扔了下来,所以他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了.但他脸上毫无惧色,大声道:“不错,是我!而不是柯冬青!你是不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游雪偷偷地看了柯冬青一眼。 柯冬青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李小杀根本没有提到他一样。 李小杀与柯冬青是“欢乐小楼”中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背叛,对段牧欢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段牧欢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欢乐小楼’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李小杀大笑起来:“你当然没有亏待我,是我自己不识好歹,思将仇报!可是,为什么这个计划的执行者,一定是柯冬青?为什么你一开始就没有像信任他那样信任我?” 段牧欢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话,游雪却先说了,她道:“莫非你还想为你的背叛行为找出一点理由吗?” 不错,背叛永远都是错误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它解脱。 段牧欢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游姑娘聪明过人,设下一计,使你暴露出真面目来,也许我会永远地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你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为止。” 李小杀一言不发。 段牧欢继续道:“你的罪已至死,不过我相信你是受人指使,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 第五章 蓄谋已久 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谁都会被这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吓了一大跳.柯冬青对一旁的游雪道:“你看着,我过去!” 他的话意很模糊,因为他已没有时间多说了.说话时,他的身躯已如惊鸿般凭空飞掠,向前疾射。 身在空中,他便已看到那么空的地上已多出了好几个大坑.显然,白衣人是埋伏于这坑中的,坑上自然已掩饰过了.那些看上去像是凭空消失的二十几个人,一定是落入这些坑中了.当他凌空又一个急旋,将已开始下落的身子再度拔起时,他已看到地上有好多绳子。 一定是这些绳子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二十几个人拉进坑的.此时,剩余的二十几个人又倒下了十几个! 身在半空,柯冬青暴喝一声,立即如一只凶悍无比的猛兽,飞扑而下.剑光如虹. 剑光扫过之处,便有了两颗头颅抛起. 立即有三个白衣人向柯冬青这边疾扑过来。 他们的武功显然是这些人中最高的。 一个使锏,一个挥刀,还有一个使的是一柄链子枪.链子枪最先攻到,挟起一股凌厉之风,向柯冬青的后背暴扎而来.柯冬青略一侧身让过链子枪,手中之剑却已拉出一道光弧,挥向使刀之人的左肋。 链子枪走空之后,立即又反抡而回. 链子枪的枪尖上有三个如撩牙般的倒钩!如果钳中了柯冬青,那便是一大块皮肉飞走了.枪尖似乎已钩住了柯冬青,而柯冬青似乎也被这杆链子枪带得向白衣人这边飞来了.但这都只是:“似乎”而已!而事实上却是柯冬青亡枪头上的倒钩钩住他的衣衫的那一瞬间,便以极快之速顺着链子枪回带之方向,暴射而出.白衣人心中不由一喜。 便在这一时刻,他又已觉得自己的腹部一凉了.柯冬青的短剑已把彻骨之凉意留在他的体内.短剑后撤,鲜血狂吐。 当柯冬青向另一个使锏之人暴旋而上时,却发现对方突然向前仆倒了。 正惊疑问,在这人倒下之后,他的后面已现出一个人来。 是游雪! 此时,第一组搬运尸体的人已只剩下五六个人柯冬青发现留在入口处的一百多号人中已有一部才人开始向这边飞掠而来,他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别过来,不可分散!” 但已迟了一步. 便在他的喊声中,有二十几条白色人影像一道道白色的闪电一样射向那些人及马车.一百多号人中有四十来个向坟场北侧的这块墓地来了,所以那边只剩下一百人左右。 这二十几个人的轻功极高,便如二十几道淡淡的白烟般划空而过,转眼便至.众人立即齐齐扑上。 但他们却并不恋战,而是分头向二十辆马车扑去。 这二十辆马车上面现在是只剩死人,没有活人了。 “欢乐小楼”的人还未明白他们的用意时,他们已各自从腰中掏出一把短刀,飞快地向马的臂部扎去。 短刀一插而没。 马哪里受得了如此剧痛?立即慌不择路,四散乱逃.二十辆马车所奔驰的方向完全不同,杂乱无章,纵横交错。 一奔跑,臂部肌肉一运动,马便更是疼得难以忍受了,它们奔跑得更疯狂了.而这二十几个白衣人却早已飞身掠上马车的车背,双手抓着车篷。 马车疾驶,他们的身子竟如旗帜一样飞扬着! 一番横冲直撞之下,“欢乐小楼”的一百多号人已被冲散开来。 但他们又不能不去拦截,因为马车上有他们死难的弟兄们的尸体! 他们不愿看到自己的兄弟在死后,还受到蹂躏.如此一来,“欢乐小楼”的力量更为分散了。 其中有二十多人甚至为追截一辆马车而出了坟场之外。 这其中有一个精瘦汉子反应颇快,他看准马车行驶的线路,手中长枪一扬,便已飞射而出,准确地从—匹马的脑袋中一穿而过! 那匹马还跑出了好几步,才轰然倒下! 马车被马的尸体一下子止住了,在马车上面的白衣人一时稳不住身子,便向前飞摔而出。 在他还没有落地之时,已有五六件兵器向他迎去。 等到身子落到地上,这人早已面目全非,死于非命。 但便在此时,树丛中又已如鬼魅般地闪出了一批白衣人.他们一出现,便是一阵如骤雨般的暗器! 有七八个“欢乐小楼”的人倒下了. ------------ 第六章 怒剑杀意 柯冬青与游雪相视一笑. 吴清白没有动,柯冬青便不会动的。 而游雪也不会与柯冬青联合对付吴清白的。一方面,她对柯冬青的武功很有信心:另一方面,战局也不允许她如此做.八十多个“欢乐小楼”的人对付二百多个白衣人,这局面很不妙. 何况,她已从柯冬青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想与这个叫吴清白的年轻人一决高下,如果游雪插上一手,即使胜了,他也不会高兴的。 所以,她便冲向了那群白衣人。 她用的剑法是秋梦怒剑法中的“怒火狂天”的一招四式。 因为“怒剑剑法”与“愁剑剑法”虽然是不分伯仲的,但“怒剑”的杀气却比“愁剑” 大得多,尤其是这一招“怒火狂天”,更是凌厉霸道。 这样的剑法,用来对付武功不如自己的人,是再好不过了.游雪身形剑影掠过之处,已有四个白衣人惨叫着仰身而倒! 每一个人都是被一剑穿胸,鲜血的血迹与他们雪白的衣衫相映,格外的触目惊心。 白衣人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像如水般的美丽女子,竟然有这么狠辣的剑法,不由又惊又怒,立即又有四个人向她冲杀过来. 这四个人的兵器全是长枪。 游雪很快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他们只想以长兵器将游雪困住,不让她与“欢乐小楼”的人汇合.如此一来,人数上处于劣势的“欢乐小楼”一定无法抵挡二百个白衣人的合围.所以,这四个人只是一味地围着游雪游斗,却并不贪攻冒进,只把手中的长枪舞得像盘飞之蛟龙,将游雪的身形罩于那片光彩之中.识破了对方的心思之后,游雪冷笑一声,身形暴起,掠起七八丈高。 四杆长枪立即将她的下落之处封个水泄不通。 从上向下看,下边就像有千万朵银白色的梨花。 能杀游雪的机会,他们四个人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的.游雪的身形开始不可避免地坠落。 只要被其中任何一杆枪挨上,那么她便会被扎成一个马蜂窝.下边的四个人已在心中暗暗窃喜了. 在游雪的身子飘落到一丈高时,有一杆枪突然暴击,从万千点银芒中疾然穿空而飞,向游雪的身形扎去! 游雪的身形凭空奇迹般略略侧让出半尺之距.长枪从她的左肋下穿过! 暴袭者心中一喜,以为一击得手. 便在此时,游雪的左手已飞速缠上这一杆枪的枪身。她的入便借左手之力,斗然侧翻,同时左手用力一抡。 那人立觉双手奇痛无比,根本无法控制长枪.他急忙撒手. 一撒手,他的长枪便已被游雪急抡而起。 “当”的一声,被她以此枪磕开一柄长枪,却有另外两柄长枪仍是向尚未及地的她两肋对扎而来。 这是围杀游雪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游雪抢夺过来的长枪在她的挥击之下,如狂龙般暴射而出.长枪的枪尖准确地撞向左侧的那柄枪尖. 在挥出长枪的同时,游雪已如长枪的影子般向这边暴射.在白衣人的长枪被撞偏时,她的人已如鬼魅般闪至此人的身前.那人没想到游雪身手如此之快,不由一怔。 一怔之下,他的头颅已被游雪的剑切得抛飞而起。 血光冲天而起。 但他的身躯并没有倒下,因为游雪在一剑削断他的头颅之时,身子未作丝毫的停滞,立刻飞速从他的身侧闪过,将这个已没有头颅的身躯一把抓起,用力—挥.“哧”的一声,是长枪饮血的声音. 不过,被扎中的不是游雪,而是这具尸体,长枪已将它穿了个透。 游雪一不做,二不休,飞速一脚,踢在这无头尸的后腰上.便见这无头尸飞速沿着银枪前滑。 那人一见自己的枪击中了自己同伴的身躯,本就有些不安,现在又见自己同伴没有脑袋的身躯向自己扑来,更是吓得不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已觉喉头一甜,一口气便被利剑阻在喉底.游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了断两个人,让剩下的两人不由有了惶惶之色。 那个丢了兵器的人见势不妙,便已萌退意,但在他即将撤身之时,游雪已如一抹轻烟般向他的后盘疾飞而至。 以他的身手,如何能赤手空拳挡住游雪的剑? ------------ 第七章 绝色幽灵 众人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其实,那三人是被游雪以极快之速,将地上的小石子踢出,正中了他们的穴道才会出现如此情景的. 见这四人狼狈之状,众人不由又惊又怒!心道:“就这么一个女人,也如此三番五次的让我们吃尽苦头,也未免太丢颜面了.” 当下,便有十几个人向游雪这边扑来. 游雪转身便逃。 众人哪肯放过,奋起直追。 但游雪的身法却太过玄奥,便如一条遁入海中的鱼—般,在松林中极为自如灵捷地穿梭.身势着实优美,如翩飞之蝶. 而追赶她的十几个人便没有这么从容了。 很快,他们便已被游雪引得晕头转向了,一个个气喘如牛,十几个人也已散得零零落落.一直在奔逃的游雪突然疾闪,然后便无了踪影.当他们再次发现她的时候,已是他们的两个同伙倒下之时.两声惨叫将他们惊得齐齐回头,回头时,只能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没。 而惨叫之人已如败革般向前仆倒,鲜血从他们的胸前“汩汩”流出,浸染着他们身下的大片土地. 这边还剩十二人. 这时,四周的树丛突然一阵“哗啦啦”地乱响,树枝摇晃之处,如幽灵般闪出十几个“欢乐小楼”的人! 他们的出现太过突然了,以至于白衣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便已倒下了三个! 显然,这是游雪调动的结果,在这个局部区域,“欢乐小楼”的人已占了优势.“欢乐小楼”的人早已被压抑得愤怒异常,如今占据了力量优势,他们的怒火便借他们手中的刀发泄出来了。 神奇的游雪又出现了. 对白衣人来说,游雪已是一个无法捉摸的幽灵,她的每一次出现,都会给他们带来灾难.所以,在这种情景下,他们心中怯惧了. 两兵相争勇者胜. 占据优势的“欢乐小楼”的人再加上一个游雪,围杀这剩下的九个白衣人,便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了。 九个人嗥叫着,以不同的姿态倒下了。 无论他们死亡的过程如何,结果却是没什么不同.而“欢乐小楼”此次只伤了两个人! 双方的力量又接近了一大截! 此时,“欢乐小楼”剩下二十一人,而白衣人也只剩六十多个人了! 游雪打了一个手势,所有的“欢乐小楼”的人便已悄然隐入丛林中! 待其他白衣人闻声赶来时,只能看到一地的尸体! 一种恐惧感开始袭击着他们的心灵. 突然,一个白衣人大叫一声,手中的长枪飞快地向一丛乱草暴扎而去.枯草纷飞!却什么也没有.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松树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却听得远处有不绝于耳的金铁鸣之声. 是吴清白与柯冬青,斗了这么长的时间,竟仍未分高下.柯冬青不由暗暗佩服对方的剑法了得. 他相信吴清白的剑法一定在名动江湖的“武林四公子”之上。但吴清白的声望却远不及“武林四公子”。 而这一点,却使柯冬青更佩服吴清白,当一个人的剑法达到顶尖高手的行列时,你想不出名,也是很难的。 但吴清白隐藏得很好,他就像一柄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华丽的光泽、也被人留意的宝剑,只有当他削铁如泥时,人们才会惊诧于它的锋利。 如果换成“欢乐小楼”其他的任何人来此,现在这一批人一定早巳全部覆灭.惟一一个可能例外的便是李小杀. 但李小杀已死了. 所以,段牧欢让柯冬青来这儿,实在是人尽其才,物显其能.双方已走了三百余招,以至于他们都对对方的武功已极为熟悉了,看见对方出什么招,想也不用想,便可以直接以招拆招. 柯冬青又想起了游雪的那句话:“他的时间比我们多.” 心中不由有些着急. 何况,他又担心游雪那边的形势.自他们进入松林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只是不时地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和惨叫声。 也不知惨叫声是对方的人,还是自己的人发出的.他一边对自己说:“游姑娘不会有事的,像她那样聪明的人,永远都是不会有事的.” 一边却又在为她担心不已. 这时,松林中响起了游雪的声音:“赵大侠,你们终于来了!” ------------ 第八章 傲者必败 柯冬青的剑与吴清白的剑终于相接! “铿锵”之声乱响作一片! 柯冬青狂攻之下,竟未奏效。 他心中的斗志被激得膨胀起来,在剑一走空之后,立即挟以凌厉之风回带.同时,他的双足已以惊人之速,在间不容发之间,踢出角度迥异的十四脚。 “哧”的一声,寒刃饮血之声响起,同时夹杂着骨头暴裂之声。 被剑刺中的是柯冬青的左腿,吴清白的剑几乎将他的腿刺穿。 而柯冬青的右腿也同时踢中了吴清白的腰部.骨头暴裂之声便是吴清白的身体内传出来的,也不知这一脚,踢断了他的几根肋骨,反正,他已狂喷了一口鲜血. 赤淋淋的鲜血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格外的触目,宛如怒放的一朵红花! 吴清白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了,便如一张没生生命的纸.柯冬青的脚几乎已不能承受重量,便以瘸了般的左腿虚虚地点地,把身体的重量全压于右腿之上. 这个结果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如此的交换并不吃亏.现在,他也学做吴清白的样,短剑一挥,削下自己身上的一条长长的布条。 他微微弯下腰,去包扎腿上之伤。 他的动作显然没有吴清白的动作那么干脆、利索,手显得木讷得很.他太冒险了—— 吴清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他已看出柯冬青见他身受重创之后,已放松警惕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以至于为了包扎伤口,把两只手都用上了。 而他的右手之剑则用手心握着,只不过是倒提着的.这简直有点目中无人的意思了. 他越托大,吴清白就越高兴,因为任何过于自负的人,都是要阴沟里翻船的‘吴清白的心跳加快的,他要去完成关系他生死的一击.他试着将真力提聚运行了一番,还好,虽然几处伤口剧痛如割,但还不至于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气血运行也尚正常. 够了. 他自信他还可以完成极具威力的凌厉袭击. 在柯冬青为自己的绑带开始打结的时候,吴清白的袭击开始.他似乎未如何作势,身子却已如一片柳絮般地凭空而飞,恍无声息地向柯冬青这边射来.不仅仅是快得惊人,更诡异的是他如此快捷地掠空而过时,竟没有什么声音! 在他的身子掠出一半距离时,他的剑才“呛”的一声,跳鞘而出! 剑一出,立即盘飞如风,破空之声方大炽. 此时,柯冬青才惊愕地抬起头来! 吴清白心头暗喜,他断定从对方发现自己到开始防守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柯冬青现在却是反提着剑。 也就是说,他要完成这个动作所需要的时间将更长! 等他将剑反抡再出击时,吴清白的剑早已进入他的心脏了.吴清白甚至已想象到自己的剑扎进柯冬青的心脏时的“哧哧”之声,以及柯冬青的心脏在与冰凉的剑锋接触时所发生的不由自主的收缩.一切应该像早晨太阳只会从东方升起那样确凿无误了。 除非,柯冬青还有第三只手. 否则,他一定死! 吴清白为自己的风趣想法而高兴,是的,他应该高兴,胜利者应该要高兴的。 可惜,最终有一个奇迹,使他没有顺利地成为一个胜利者.而奇迹的创造者却是柯冬青. 柯冬青一抬头,看到凌空射来的人影与剑影时,他的眼中闪过了惊愕之色,但这种眼神是做给吴清白看的.他的喜悦眼神已藏在这个眼神之后了。 然后,他的右手便一松。 右手一松,手中之剑岂不落下地来? 不错,柯冬青的右手之剑便落下地来了,而柯冬青在完成这个动作的同时,左手手指突然一曲一勾. 完成这个动作所需要的时间是极短极短的。 但此时吴清白的剑已离他不及二尺。 他为何还不闪避?他为何还把手中的剑抛了? 也许,使一个“懒驴打滚”之类的招式,是可以逃出一命的。 但柯冬青的想法永远那么奇异,他的右手突然挥出。 而同时他的那只已受了伤的左腿突然一屈一弹! 他是踢向正在飘落而且几乎已着地的那把短剑! 柯冬青右手挥出之时,不仅仅只是赤手空拳,他的手中还有一块布条! 当然是他用来绑腿上伤口的那块布条了。 ------------ 第九章 楼崩剑折 在柯冬青所率领的二百零一人离开“欢乐小楼”时,“欢乐小楼”还有三千三百多人。 三千人被段牧欢分成三组,呈三角状布防. 而剩下的三百人则是“欢乐小楼”的精英,包括“镜子卫”这样的绝对精英在内.攻击是突然开始的。 而攻击一开始便是空前的惨烈. 当“欢乐小楼”听到三里之外的坟场方向响起的响箭之声后,他们便知道柯冬青一帮人已安全抵达了,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 便在这时,“欢乐小楼”内突然响起了奇特的闷响之声.不是一声,而是十几声。 这种声音,很像是用一只无比浩大的巨锤狠狠地捶击大地.整个“欢乐小楼”都在这奇异的响声中微微地一颤了.然后,“欢乐小楼”内便有十几处地方突然陷下去了.就像湍急的漩涡一样! 每一处凹陷之处都足足有二十几丈宽! 奇怪的是凹陷之处没有一处是在房子底下. “欢乐小楼”的人被这奇异的变化惊呆了. 然后,这十几个凹陷下去的大坑之中便突然冒出一批又一批的如同幽灵般的人物.每一个人都是一身白衣,自得让人想起死亡.如果不是在白天,看到这些人,谁都会以为他们是从幽冥地府中冒出的鬼魂.即使在白天,这样突然从地下出现的人也足以让人大吃一惊.每一个坑中都有一百多人冲出,他们一从坑中掠出,立即是一阵如暴雨般的乱箭。 乱箭如飞蝗,挟起尖啸之声,向“欢乐小楼”的人射去.因为“欢乐小楼”的人从未想到过攻击会从内部开始,所以他们所借助掩体的东西全是针对外围的。 如此一来,他们几乎全是在箭前暴露无遗了.加上这些白衣人出现得太突然了,猝不及防之下,立即有三百多人中箭.长箭划空而过之时,飘出一股难闻的腐尸般的味道。 有毒!箭上有毒! 果然,中了箭的三百多人无论是什么部位中箭,都很快就全身变得青紫,然后很快气绝身亡了. “欢乐小楼”的人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即开始反扑.段牧欢想要阻止,却已迟了一步. 在反扑的过程中,又有一百多人亡于这种霸道的毒箭之下.但“欢乐小楼”的人也已乘此时间冲至白衣人的身上,白衣人便再也不可能有时间射出第三批箭了. 真正的正面厮杀就此开始. 从“欢乐小楼”中冒出来的人共有一千四百多人,而“欢乐小楼”此时还剩两千九百多人. 但见这一千四百多白衣人中突然分出二百多人来,这样的人轻功极好,如一阵风般向四周散开. 立即有人上前阻截。 但他们根本不与人正面对故,能避开的都尽量避开.约摸有四五十人突破了“欢乐小楼”的围堵,如白色的水银般四泄而出。 众人正惊讶间,却见他们已从怀中摸出一个个的圆球状物.众人还以为这是什么霸道的暗器,哪知他们根本不向人身上攻击,而是将黑乎乎的圆球扔向“欢乐小楼”内的各个建筑物. 那黑球极为古怪,一撞上什么东西,立即轻轻一声锐响,然后便“腾”地窜出一股火焰。 刹那间,已有四十几间屋子开始着火。 这一手着实毒辣。 “欢乐小楼”是段牧欢与他手下的人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结果,能有今天这样的规模,其中不知凝集了他们多少心血. 如今,他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付之一炬? 但如果他们去救火,势必会使抵抗力量削弱一部,但至少现在“欢乐小楼”的人数还占了上风,所以立即有三百多人向着了火的房子扑去.而“欢乐小楼”的主楼中,也突然有一个人如巨鸟般飞掠而起.那人径直扑向点火主人。 只见他身形所及之处,胡乱地在自己身上一抓一扬,便有白衣人惨叫着倒下。 唐多!四川唐门的掌门人唐多。 唐多在“欢乐小楼”中熬了这么多天,才等到一个出手的机会,哪肯放过? 何况他是个疾恶如仇的人,对纵火使毒这样的下三滥玩意儿最是看不惯,所以他一出手,便是必杀之技。 他的暗器几乎是独步江湖的,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是致命的杀着。 似乎他的身上有使不完的暗器,袖圈、飞镖、罗汉钱、飞饶、钱蓬花、飞蛭石、袖箭…… ------------ 第十章 万眼齐暗 他那细长的身子像一杆标枪般射向这个枯瘦喇嘛。 “当”的一声响,弯刀便已弯了方向!而居易左的怪剑已顺势一撩,点中对方穴道。 这一下,这个枯瘦喇嘛反而成了唐多的活靶子了。 在他的身子下坠的过程中,已有两支铁筷子没入他的双目中,还有一把飞刀扎进了他的喉管,将他的喉管切断! 坠地之时,他已是隔世之人! 但此时居易左自己却被另外一根带子缠住了腰! 他急,忙双手用力抓住带边的两端,用力一拉! 竟然毫不费力!居易左吃了一惊. 然后,他便发现左右两侧一胖一瘦的两个喇嘛借他一拉之力,齐齐向他飘来.真如附身的恶魂一般. 他腰上的带子便一松,居易左急忙穿将而出.此时,两把薄薄的弯刀已近在咫尺。 他的身子急忙暴起,同时手中之剑划出万道光芒。 剑法着实精练老道,但这又有什么用?对方根本未向他进攻。 他们一胖一瘦两个喇嘛如此急掠,见居易左的剑法精妙,立即放弃了原来的打算,而是以极快之速,迅速地换了一个方位. 这一次,他们的带子又套向居易左的脖子。 脖子可不像腰,可以随便套的。 他急忙一挫腰拧身,哪知右手一痛,手中的剑已被绞得脱手而飞。 这对于一个使剑之人来说,该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居易左急忙弹身直射,试图把自己的剑夺回.他的剑真的回来了! 他心中一喜,急忙疾抓而去,岂料却扑了个空!然后,他的手便一紧,已被抖动如蛇的红带子套牢。 然后他的身子便带得高高抛起,居易左只觉得自己的一只手臂似乎要被生生地拉下来了。 这八个喇嘛莫非真是天生神力,竟可以将一个人以带子之力抛起? 因为同伴被杀死而落了单的那个胖喇嘛也同时跃起。向居易左抱去.居易左身在空中,立即飞出数脚,同时左手挥出一拳! 拳头正中对方的鼻梁,居易左已听到了自己的拳头击断对方鼻骨时的暴裂之声。 而他的脚已正中对方的下腹!居易左相信这一脚一定可以让对方痛得肠子打结,胖喇嘛的脸果然捅得五官挪位了. 但他的凶悍着实匪夷所思. 中了一拳一脚之后,他竟不管不顾,一下子抱住了居易左的脚.居易左大惊,又是一掌. 这一下,几乎把对方的头打爆了,至少,头骨已移位了,他应该已没命了。 但他却未松手!便在此时,一条毒蛇般的红带子已缠上了居易左的脖子! 居易左尚未来得及反应,红带子便已一紧。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名震天下的居易左已被生生绞杀! 在血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刹那间,唐多愣住了,他的思维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滞了,飘走了。 然后,他便如同一只愤怒的老狮子一般,暴吼一声,向一个枯瘦喇嘛直扑而去.同时“欢乐小楼”的主楼上也已有一个矮健的身影弹身射出.是简刀枪,那个身上有剑有刀有枪的简刀枪。 现在,他的手中所握的兵器是一把刀。 刀很厚,很沉,很锋利,是一把砍头颅的好刀.简刀枪身形过处,已有四颗头颅抛起! 但他的目标并不是这些白衣人,而是红、黄喇嘛! 他已看出唐多一人无法应付了。 唐多扑向其中一个枯瘦喇嘛,双手倏扬,便有数十枚银针射出! 小小的银针,竟也激起凌厉的风声。 银针如一阵急扫而过的乱雨!光芒逼人之目. 枯瘦喇嘛的身子突然如陀螺般暴旋。 红色的带子便疾然将他那枯瘦的身子卷了起来。 所有的银针全部射在那根宽宽的带子之上了,却根本穿不透.唐多见这枯瘦喇嘛的身子虽然大部分已被裹住,但他的脑袋以及膝盖以下部分还是露在外面的。 唐多恨恨地道:“秃驴,你这不是作茧自缚么?” 身形如淡烟,手中便有了一把短短的刀,自枯瘦喇嘛的颈部划去。 便在此时,另一端的粗胖喇嘛突然用力一抖手中的红带子.便见这一端的枯瘦喇嘛已如一捆稻草般被抛起,他的身子也在抛起的过程中迅速从红带子中滚将出来。 ------------ 第一章 友情无价 司徒水当然不会走的,他本就是同段牧欢可以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段牧欢也不会叫他走的。 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如果只能一起喝酒,一起吃肉,那算什么狗屁朋友? 当你的朋友倒下时,你一定要使杀害你朋友的人倒下,或者你自己也与你的朋友一起倒下。这不是什么义务,也没有什么东西在强制你这么做,但如果你自以为自己是他的一个真正的朋友的话,你就必须这么做。 段牧欢轻轻地道:“让我先试一试。”司徒水看了看他,点头道:“好!” 刁贯天怪笑道:“其实这有什么区别?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开!”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似的,“欢乐小楼”东侧的一段院墙又“轰”地一声响,倒了! 足足有十几丈长。 然后便有数百个黑衣人从那段缺口中冲将进来。 每一个人的兵器都是刀。 刀很古怪,刀法更怪,似乎竟是东瀛刀法,其中有近五十人的额头上全部缠着一条白布,他们的武功更为诡异。 似乎他们的身子不是骨骼及肌肉组成,而是由一种弹力极好的物质构成。 他们的身躯几乎可以做出任何动作,腰肢柔韧得就像柳枝。 身形极快!转眼间已有数十个“欢乐小楼”的人倒于他们的刀下了。 本是占了优势的“欢乐小楼”的人,在这一批黑衣人冲入之后,又开始有些吃紧-一时血腥之气更浓。 段牧欢冷冷地道:“想不到我竟引狼入窒了,更想不到你的易容之术已如此高明。”刁贯天怪笑道:“易容术?你看过有这样神奇的易容术吗?”冷战十三楼的人将那日惨烈一战的经过告诉过段牧欢,所以段牧欢已知道那日刁贯天以数种面目出现。 但段牧欢却一直以为那是刁贯天用了人皮面具。 没想到他是习成了二百年前“九面暴魔”的“魍魉大法”!刁贯天得意地道:“人人都说段牧欢如何的聪明,我看也不过如此而已。相信谁不好,为何偏偏要去相信一个已死了二十年的花满径?”“花满径真的已死了吗?”“那老家伙若是不死,我敢以他的身份来蒙骗你吗?看来死去的人,也未必就完全没用的。”段牧欢沉声道:“没想到七年前四剑穿心之后,你竟然还活了下来。”刁贯天道:“岂止你惊讶?连我自己都是惊讶不已。为什么我不死呢?为什么大恶之人不死,反而是一些大侠必须死呢?”他得意地狂笑起来,狂笑声中,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这让段牧欢感觉好多了——无论如何,看到一个“美艳”的刁贯天,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笑罢,刁贯天的声音也己变回原先的苍老声音他面目狰狞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在我的内脏上,还有四个剑孔?每当月晦之日,我的全身便像要爆裂了一般,简直是生不如死。 但我却一直咬牙支撑下来了,我要把你们四个人一个个地手刃于我的手下!老天有眼,我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忽然,他的脸色又一变,得意地怪笑道:“也许,我不应该这么怨恨你们,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进入‘九面暴魔’他老人家二百年前仙逝的悬崖底?又如何习成神功?” 段牧欢冷冷地道:“你别忘了,‘九面暴魔’最后还是死于孔孟神刀的刀下。” “不错!” 刁贯天大声地道:“可孔孟神刀不会再有了。江湖中人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挡阻我的人。 各大门派,一向都喜好明哲保身,只知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四情剑侠’到今天为止,也已从这世上一笔勾销了。试问天下还有几个人能站出来,又愿意站出来与我作对呢?” 段牧欢缓缓地道:“天道永远是不可违的,就像旭日永远要从东方升起一样。” 刁贯天喝道:“收起那一套狗屁理论吧!我便要做一个逆天而行的人!”此时,“欢乐小楼”的人又稍稍占了一点优势了。 段牧欢道:“卓白衣是如何与你勾结上的?”刁贯天的脸色变了变,方道:“看来你也不是大傻。我与他只是合作而已,彼此各取所需,又如何能说是勾结?”段牧欢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白衣山庄’的势力已如此强大了,强得出乎我的意料。”刁贯天左手扬起他的那根箫,直指于前。 他道:“二位还是一起上来送死吧,也省得黄泉路上太寂寞了。”段牧欢没有说话,他缓缓地拔出了他的剑。 ------------ 第二章 魔舞箫转 魔箫穿身而过之后,竟又神奇地反旋而回! 司徒水只觉右足一阵钻心之痛,腿竟不由自主地一软,几乎栽倒。 一咬牙,他仍是站稳了,双足一顿,便向手中已没有兵器的刁贯天射来。 他的刀如银色的匹练一般,绕回飞舞,宛如一条玉索,以惊人之速,急卷缠绕而出。 一刀已成千万柄。 便在他向刁贯天扑出的同时,隆地响起一声暴响。 “哗——轰”刁贯天身后的五尺之距处的木制地面已暴碎。 木屑飞扬! 一条人影从己多出一个大洞的地面之下冲天而起,如一股疾风,向刁贯天身后暴掠,带起万道寒芒。 是段牧欢。 他迟迟未出来与司徒水联手对敌,只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 他人在二楼,却完全可以凭声音听出刁贯天、司徒水二人各自大致所在的位置。 当司徒水中了一招之时,段牧欢已听到了司徒水——声轻轻的闷哼。 尽管司徒水是压抑着的,但在段牧欢听来,仍是不亚于在耳边响起了一声惊雷木。 大惊之下,他再也不能忍着性子等待了,于是便立即冲出。 凑巧的是,这也的确是一个机会,因为刁贯天刚刚将手中的魔箫掷出。 如今,他已与司徒水一起,对刁贯天形成合围之势。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在手无兵刃的情况下,应付段牧欢、司徒水两人的联手前后夹击? 几乎是没有。一个是名动江湖的“四情剑侠”中的“欢乐剑侠”,一个是连梦都可以将之一刀斩作两段的"断梦刀"司徒水。 但刁贯天能。 因为他的箫不是一般的箫。 当司徒水向刁贯天这边冲过来时,他听到了自己的身后有破空之声,正是冲向自己的后背而来的。 一定又是那根如魔鬼附身一般的箫。 无奈,司徒水只得反手挥出一刀。 便在这一瞬间,刁贯天已暴进数尺,如幽灵般突然逼近司徒水。 司徒水的刀向后划出,磕中刁贯天之箫的时候,刁贯天的手腕在腰间一摸,已有一把寒刃闪射的小刀在手。 右手一扬,这把刀便悄无声息地向司徒水的咽喉部切去。 而刁贯天的身躯已在这一瞬间,凭空倒旋而出,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鸿雁般滑出,恰恰避过段牧欢的剑! 此时,司徒水便已如同受了前后攻击一般了。 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实在是太难回避过去了。 刀磕魔箫之后,箫便已飞起。 它所飞向之处,却正是刁贯天此时身形所在的方位,刁贯天看似轻描淡写地伸手一抄。 魔箫便又已回到他手中了! 他立即反手疾撩,恰好迎上正向他盘旋而来的段牡欢之剑。 一阵兵器相接之声中。伴随着一声闷哼之声。 刁贯天所发出的那把小小的刀,已将司徒水的前胸划出一个大大的伤口。 鲜血如喷泉般从伤口处直涌而出。 司徒水强提一口气,身子如一支愤怒之箭般向身在空中的刁贯天射去。 他的身形所过之处,抛洒着赤淋淋的血练。 这是一种何等的惊心动魄。 刁贯天目睹如此场面,也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但这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 一怔之后,他立即将身子一曲一弹,疾然踢出十七脚。 段牧欢又惊又怒,身如龙旋风般向刁贯天卷去,他的剑如狂风骤雨般严密凶猛,竟然在瞬息之间,挥出二十七剑。 “哧”地一声,“欢乐剑”已将刁贯天的左肋撩出一条一尺多长的伤口! 而刁贯天却已在司徒水身上连踢了七脚。 事实上,当刁贯天第三脚踢出时,便已踢中了司徒水的胸。 司徒水立即狂喷一口鲜血。 但他却并未闪避,而是一把将刁贯天的身子抱住。刁贯天用力一甩,司徒水的身子便已抛飞起来,然后又是几脚。司徒水身上没有几根骨头是完整的了,骨骼暴裂之声,使人听了毛骨悚然。 而司徒水却借着最后一口气,再次抱住刁贯天。 事实上如果刁贯天真的要防备的话,司徒水根本没有机会了。但刁贯天认定在他的七脚之下,没有人还能够对他构成威胁的。所以,他已转身对付段牧欢了。 ------------ 第三章 冥空之音 刁贯天却已斜斜后飘。 身在空中,他的左手便挥出无数光弧。 一阵似乎来自冥冥之境的声音传出。 段牧欢立觉心神大滞,似乎连思索的能力也已不那么利索了。 强提心神,他的剑疾划而出。 但刁贯天却根本不与他正面接触。 他如一只蝙蝠般在不断地穿梭掠走,身形越来越快。 到后来,似乎漫天飞扬的全是刁贯天的身影。 当然,还有他的魔箫所发出的诡异之声。 尽管段牧欢一再强凝心神,却仍是无法抗拒刁贯无所发出的怪异之声,这种声音无孔不入,如毒蛇般侵蚀着人的灵魂。 刁贯天已不再出招,他只是一味地围着段牧欢穿梭飞掠,然后以鬼神莫测的手法,奏出摄魂之音。 段牧欢开始的攻击尚是凌厉霸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剑法越来越凌乱了。 如果他看得见自己的脸的话,将会发现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有点狰狞可怖,他的眼神开始有了阴郁之色。 这绝对不是“欢乐剑侠”段牧欢所应该有的神色。 刁贯天的神色间开始出现得意。 段牧欢的动作越来越缓,到后来,已无任何精绝之处可言。 刁贯天以箫声为伤人之器,对他的内家真力之损耗,也是很大的。 但他见段牧欢已即将为箫声所制,心中暗暗欣喜,当然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直到段牧欢倒下。 段牧欢怪吼连连,好几剑,他都是扎向虚无的空气中。 他的脑中开始幻像并生了。 段牧欢也已察觉到有异,有一种自己的思绪马上就要从身上飞走的感觉。 人没有了思维,岂非不就是与死人无异? 段牧欢已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了。 突然,他暴吼一声,声如惊雷! 这么一声吼叫,使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他的剑光立即大炽,如一团云雾般罩向刁贯天,又快又绝。 这才是真正的“欢乐剑法”,顺畅淋漓。 刁贯天没有想到段牧欢竟还可以发出如此凌厉一击,猝不及防之下,他急速暴闪,飘掠而出。 “哧”的一声,段牧欢的剑已将他的肩膀上的肉挑飞了一大块! 鸡蛋大小的血块飞了起来,带起一溜赤淋淋的血。 只要刁贯天的动作稍慢上少许,段牧欢的剑所切走的肉便不会是他的肩上的肉了,而是他颈上的肉。 刁贯天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竟又飞了起来。 其实,段牧欢也只是仗着一吼之际,才有如此凌厉一击的,只要刁贯天再坚持一阵子,那段牧欢便是栽定了。 刁贯天闪过段牧欢的致命一击之后,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身上也凉嗖嗖的。 惊怒之中,他的身子陡然拔高十余丈。 如此惊人的轻功,也的确让人惊为天人了。 身在半空一个斗旋,他的身子便如鹰隼般盘旋冲下。 魔音再起,而且气势更是逼人之耳,摄人之魂。 段牧欢再次为之所侵。 这一次,刁贯天再也不愿重蹈覆辙了,他已将自己全身的无上真力,悉数贯入箫身之中,再以箫声将它传出。 段牧欢苦苦支撑一阵,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突然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在空中飞洒,场面极为悲壮。 段牧欢一下子跌坐于地,再也无法发出有效的进攻。 现在他惟一能做的事便是凝神静气,抵御魔音的入侵。 但他已受伤在先,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呢? 箫声越发猖獗。 段牧欢的脸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渗出,而身子却如怕寒似的,在不断地哆嗦着。 他的神色一变,喉节一滑,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这时,他的脸色己苍白如纸,身子也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刁贯天得意地扬天狂笑。 他那张脸上的斑斑血迹,配上他的这狂笑,有如鬼魅一般。 他一步一步地向段牧欢走去。 段牧欢已是身受重伤,五脏六腑如被重锤挥击过一般,几平已挪了位。 除了看着刁贯天一步一步地走近之外,他已不能做任何事了。 ------------ 第四章 自残屠魔 刁贯天的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他又吐了一大口鲜血,这使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颤声道:“莫非……莫非……你已经……已经聋了?”他忘了如果简刀枪聋了,他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简刀枪根本还能听到的。 简刀枪笑了笑——在这时候能笑出来的人,一定是一个英雄! 他艰难地道:“我……我猜得出你……你要问我为……为什么……会……会这样?”他看着刁贯天道:“我……我知道……我也一样无法……无法抵御……抵御你的魔音,所以……所以在与……与你……对阵之前,我……我便自……自己刺……刺破了……自己的耳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的神色仍是那么的愉快。 刁贯天的眼中闪过后悔与绝望之色,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其实,简刀枪在段牧欢说出他临死前的那一句话时的一脸茫然,便是因为他的耳朵已没有任何听力了。 而此后与刁贯天决战时,他从来都是尽量与刁贯天正面相对,因为他听力已失,无法听风辨音了。 这一切,刁贯天都未留意到。其实,换成是别人,也一样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的。世上有几个人会自毁听力呢? 但简刀枪这一手的确很有效,他的听力一失,刁贯天的魔箫便再也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了。 但为了出奇制胜,他却仍是故作为魔音所伤的样子,他口角的血,也不过是自咬舌尖而成的。 他这出戏演得很成功,至少,“戏”开演的时间把握得很好,他完全是凭观察刁贯天的手势来确定刁贯天什么时候开始以魔箫之音发动攻击的。 刁贯天自以为已是势在必得,所以才放松了警惕,这便是简刀枪的机会。 但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简刀枪竟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因为他知道当刁贯天逼近他的时候,如果他的攻击过早开始,那么刁贯天便有可以会有办法避过,而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便没有第二次了。 所以,他便决定以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取刁贯天约命。 三尺之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绝对致命的距离。 刁贯天杀得了简刀枪,但简刀枪也一样杀得了刁贯天。 刁贯天的眼中有了无限怨毒之意,他恨简刀枪,也恨自己。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甘愿为段牧欢送死。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刁贯天与简刀枪同时抓着自己的兵器,用力一拉。 然后,鲜血便如喷泉般从他们各自的身上射出。 两个人同时向后缓缓倒去。 楼下的人目睹着这惨烈的一幕,怔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 立即欢呼之声与痛哭之声同时响起。 他们为大敌之死而喜,为楼主段牧欢、简刀枪以及别的弟兄之死而悲。 几个“青铜镜卫”飞身上楼,抓起刁贯天尚有余温的尸体,便朝下扔。 下边的人将他接住,立即有人各持刁贯天的一只腿,齐齐一用力。 “哗”的一声,刁贯天便已一分为二,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一地。 “砰”的一声,一只大锤已将刁贯天的脑袋砸得稀烂。 每一个人都想对刁贯天的尸体发泄一下他们的怒别怪他们。 无论是谁,只要是稍有热血的,当看到两千多患难与共的弟兄一日之中全都已成隔世主人时,他都会准以控制自己的理智的,他们并不过分。 刁贯天的尸体很快便成了一团团的肉沫了。 ※※※ 柯冬青便是在这时候回到“欢乐小楼”的。当他跨进“欢乐小楼”时,看到的是数百个人围作一团,在有些疯狂地叫喊着,带着一种悲怆的男人哭腔。 活人都是如此,而死人则静静地躺在地上。 柯冬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 足足有五千人! 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已浓得化不开了,似乎只要一伸手,便可以在空中抓着一把热乎乎,赤淋淋的鲜血来。 从生到死,原来是那么的容易。 今晨还活生生的弟兄,如今竟大多已躺在冰凉的地上了。 柯冬青突然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吐,吐得他已弯下了腰,吐得已没什么东西可吐,只有吐出苦苦的胆水。 游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 第五章 欢楼新主 经历此变之后的一个月内,“欢乐小楼”是极其沉默的,沉默得让人觉得“欢乐小楼” 已名存实亡了,这正是柯冬青所需要达到的目的。 他对现在的“欢乐小楼”的实力很清楚,“欢乐小楼”像已大病了一场的人一样,极其的虚弱,只要用手轻轻一推,它便会倒下了。 所以,它必须沉默,才能让别人忽略它,就像忽略一个即将就木的人一样。 而事实上,“欢乐小楼”却是一棵看似干枯的古松,只要有雨水,它便会重新冒出新的芽,抽出新的技。 “欢乐小楼”像柯冬青一样有生命力。 柯冬青像冬青一样有强悍的生命力。 沉默,并不等于什么事也不做,只不过做得小心。 谨慎点而已。 这一个月来,柯冬青瘦下去不少了,他本就不是一个胖人。 游雪自然没有离开“欢乐小楼”,在“欢乐小楼”最需要人的时候,她是不会离开的。 现在,她几乎等于把本该是金老村做的事,全揽下来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管家永远是最忙的一个,游雪也不例外。 何况,游雪还得照顾柯冬青的日常起居。 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但她这么做了,因为她知道不可能人有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柯冬青已渐渐地了解了卓白衣,知道得越多,他越心惊。 “白衣山庄”的势力已不在任何江湖帮派之下。 但他们却从不显山露水,以至于人们常常忽略了它。 而“欢乐小楼”呢? “赵钱孙李”全都死了,端木先生也死了,冷战十三楼过来的二位分楼主也已战死,现在的六百三十四人中,只有“春风、细雨”的武功高些。 即使加上游雪、秋千千、柯冬青,也不过如此而已。显然,向“白衣山庄”讨回血债,是一件力不能及的事情。 柯冬青不是莽撞的人,他不会做以卵击石之事,他要等待时机。 “欢乐小楼”显得沉寂异常,而江湖的传言却是纷纷扬扬的一个月了。 段牧欢、刁贯天的死,在江湖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然而,这种波澜很快便过去了——人们不会长久地惦记着两个已死去了的人的,哪怕他们活着时侯再怎样地引入注目,但也是如此。 人们的目光很快便被另外一件事吸引过去了。 那就是“武林四公子”所在的四大武林世家之间的纷争不息。 先是铁城铁家夜袭“不屈门”战家,战家死亡过半! 然后,又是墨面宋家血洗铁城! 到后来,四个家族已成混战之势,今日与你联合抗敌,明日却又反目成仇……势力如日中天的武林四家,从此便在这一场纷争中一蹶不振! 特别是战家,最后仅只剩下任白霜的父亲战青风,及战青风的两大爱将徐双人、林单飞三个人。 而“千叶任家”虽然留存的人数最多,但他们的主人任记却已战死,任家大权旁落,竟入外姓之手。 所以“千叶任家”已名存实亡,不再介入这场纷争。 这一场争战中,四大家族都各自找了自己的盟友,这便使整个江湖都陷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武当与少林已为此事发生了一次磨擦,几乎酿成一场血战! 一时人人自危,觊觑着别人,同时也被别人窥视着。 最平静的,除了“欢乐小楼”之外,便是“白衣山庄”了。 这足以说明许多东西了。 只要这一场纷争不平息下来,那么整个武林便永无宁日了。 而鹤蚌相争,得利的一定是渔翁。 “白衣山庄”便是渔翁? 柯冬青不但继承了段牧欢的“欢乐小楼”,甚至把段牧欢的一些嗜好也继承过来了。 比如喝酒。 柯冬青本是不喝酒的,他这一辈子喝得第一杯酒还是段牧欢让他喝的那一杯。 段牧欢本已是一个十足的大酒鬼了,柯冬青现在却比段牧欢还要“酒鬼”.无论是谁,见到现在的柯冬青喝酒的模样,都会说他一定有二十六年的酒龄了。 柯冬青今年二十五岁。还有一年,他是在十月怀胎时喝的。 也许,他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倒酒。 他把酒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的口中倒,似乎他的身子是个永远装不满的漏酒坛。 ------------ 第六章 墨面宋家 江湖中人不认识宋共羽的人,恐怕是不多了。 宋共羽,便是“武林四公子”之一宋玄雁之父,洛阳墨面宋家的当家人。 柯冬青的铁锄终于放下来了,他叫了一声:“宋大侠,你怎么也会来这个地方?”连段牧欢都称宋共羽为宋大侠,柯冬青当然也不例外。 宋共羽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一把水来。 他嘶声道:“这句话本该是由我来问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柯冬青看出他的脸色不对,似乎有着巨大的悲愤压抑着,只要有一点点火星,便可以把宋共羽引爆。他便尽量放缓语气,斟酌着字眼道:“听说宋大侠与铁大侠之间有了不愉快的事,这对整个武林来说都是不幸。但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所以希望能解除这一场误会。”“柯少侠的意思是指责老夫不能明辨是非吗?”宋共羽的语气冷得呛人。柯冬青忙道:“绝无此意。但古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有一些东西不慎被宋大侠忽略了,旁观者却可以看清。”宋共羽冷哼一声,道:“好个旁观者!既然你是旁观者,为何有如此雅兴,插手此事?”他的语气实在不中听。 但不中听也得听。 对于“欢乐小楼”来说,现在已不是可以要求别人的时候了。 柯冬青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意,好不容易才把它压抑下来。 他以平静的语气道:“江湖中人同处一个天地之间,本就是息息相关的一个整体,更何况段大侠一向尊重宋大侠的。”宋共羽冷笑道:“你是要抬出死人来压活人吗?”柯冬青心中无名之火顿起!他对段牧欢本已极为尊重的,岂容别人出言辱及段牧欢? 当下,他便冷冷地道:“宋大侠,我话已说到这份上,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今日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宋共羽向这边缓缓走将过来,他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以什么方法来消除我与他入之间的误会。”柯冬青对今日宋共羽突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浑身带刺而暗暗惊讶。 他在心中暗暗地道:“我要用事实让你心服口服!” 于是,他再也不理会宋共羽,仍是一心一意地挖。 宋共羽背着双手,站在他边上,冷冷地看着。这场景着实有点古怪: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欢乐小楼”的楼主在挖土,另一个是也一样有名的宋共羽在一旁看着…… 秋千千则恨恨地看着这个毫无情理可言之人。她希望柯冬青挖出尸骨后,让他吃惊得合不拢嘴! 终于,一块头骨露出来了。 柯冬青一喜。 宋共羽神色大变。 秋千千则得意地暗道:“你终于吃惊了吧?”当整个头骨露出来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撮毛发。 宋共羽的脸色益发苍白了,身子也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 柯冬青暗暗吃惊,心道:“他怎么会如此激动?”当整个尸骨全被挖出来的时候,宋共羽突然俯下身来,用手疯狂地扒呀扒,一双手立即扒得鲜血淋漓。 柯冬青惊呆了,他不明宋共羽怎么会突然有如此惊人的举动。 秋千千更是一脸的惊骇。 宋共羽的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蓦地,“当”的一声金石交鸣之声响起! 宋共羽伸手一抓,抓出了一把剑来。 末共羽捧起那把剑,哭然仰天发出如猛兽嘶叫般的狂笑声。 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号陶大哭。 柯冬青见他神色言行如此古怪,不由轻轻地道:“宋大侠……”宋共羽倏然转过头来,他的眼中闪着骇人的杀气。 他突然大吼一声:“杀——”声音大得让地面一阵轻颤! 然后,便听得四周响起了衣袂掠空之声,数十个人影如幽灵般从四面出现。 这些人疾然向这边扑来,迅速将柯冬青与秋千千围在中间。 柯冬青神色大变,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只见宋共羽的脸几乎已扭曲了,一脸痛苦之色。 他咬牙切齿地道:“想不你竟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我要杀了你,用你的心来祭我儿之灵!” 柯冬青一头雾水,他茫然地道:“宋大侠为何如此说?” 宋共羽大吼道:“住嘴!今天,一切都已昭然若揭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 第七章 江湖新秀 秋千千疾掠而前,掠出一片飞散的晶芒冷电,便将那四名偷袭者接住了。 双方斗得难分难解。 秋千千的剑法也是不俗,光芒一簇簇,一莲莲,-溜溜,或者是群聚,或者是单射,做着准确而凌厉的攻拒。 四个大汉,就是没有人能够越雷池一步。 众人不由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若是他们知道这是“怒剑”秋梦怒的女儿,便不会如此吃惊了。 更多的人围着柯冬青,在伺机而进。 两名大汉突然贴地滚进,一条九节钢鞭,一对虎头钩,猛往柯冬青的下盘招呼过去。 同时,又有四条人影腾起半空,鹰隼般由上扑柯冬青仍是没有移步。 似乎他的脚上已扎下了根一般。 右臂疾划,一条青森森虹带掠空划出。 这条虹带是由无数的剑身晃动所形成的,仿佛已沟通了生与死。 六声惨叫几乎是不分先后响起的。 六个血淋淋的影子便分别向六个不同的方位飞摔出去。仆身倒地之后,他们已无力站起。 他们全已重伤,伤得恰到好处——即无法形成战斗力了,又不至于重伤而亡。 无疑,柯冬青手下留情了。更快的一条身影纵掠而起,身形掠过之处,已有寒芒一抹,追星般的快。 柯冬青这才移动了身躯-但也只是略侧让半步而己。然后,他的剑便“嗡”地一声颤荡,千百光练流曳交织成网。 那条掠空而过的身形便在空中猛地一滞,便抛洒着热血,疾然坠落。 他的胸前、腹部,已交错着七条血肉模糊的剑勺,又有五人长剑闪动,矫健地飞跃而上。 柯冬青掠身猝翻。 在他的翻掠过程中,短剑已幻化着夺目的光芒,如冷电般透射进其中三人下腹! 而他已同时在这一瞬间踢出十三脚! 有二人便被硬生生踢折了右臂,剑便再把持不住了,“当”的一声落了地。 击退了这么多人的进攻,柯冬青竟未杀一个人。 一方面,他并不想与宋共羽结下怨仇,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利用伤者牵制对方。宋共羽见自己的人重伤却未死,一定会派出人去照应,这对势单力薄的柯冬青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斜刺里,一柄大砍刀凶猛又毫无征兆地劈下。 柯冬青冷“哼”一声,回旋如风,短剑已带起一抹血光。 又有一面银旗如旋风般向柯冬青卷来。 柯冬青的身形便被这铺天盖地的旗影所吞没了。 然后,便听得银光中传来数声“叮当”之声,一条人影便从中冲天而起。 银旗如一只白色蝙蝠般飞了出去。 而持旗者则双手捂着自己的胸,踉跄而退。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潺潺”而出。 他退了几步,想要稳住身势,最终却仍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然后缓缓向后倒去。 一声暴喝,又有一条银枪向尚在空中的冬青扎去。 枪前身后,人枪拉成了一条直线,如同眩目的长虹。 柯冬青本已开始下坠的身子突然反旋,双臂挥舞,便如螺旋般卷起,剑刃似流矢纵横,朵朵银花,密集无匹地照映于空中。 那人的身手果然了得,移步挫腰之间,长枪盘旋如车轮,点出逼人的寒芒,进射如电。 寒刃将空气搅得碎作一团。 柯冬青的身子在将要及地的那一瞬间,贴地斜飞,离地仅仅三寸之距。 伸缩之间,刃芒弹掠舒卷,指顾之间,宛如可罩天地。 那人立刻凝形如松,长枪疾然下扎,直奔柯冬青的胸口。 柯冬青的身子立刻以惊人之速,顺着他的枪身上滚。 滚动之间,他的短剑已猝然而出,飞曳如流星。 “哧”地一声,那人的胸口已被划出一尺来长的伤口。 血肉翻涌。 惨叫声末及响出,柯冬青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踢中他的下腹。 一阵钻心的剧痛,使他的五官几乎挪了位置。 惨叫声便被挤在喉底,吐之不出。 他的人已飞了出去,直至三丈之外,方在一棵树上一撞,落了下来。 一柄铁锥已在悄无声息地向柯冬青的后脑刺来。 柯冬青的感觉极为灵敏,当他从空中的一微振之间,已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危险,于是上身便在瞬息之间微倾。 ------------ 第八章 风云再起 江湖,很少有平静的时候。 即使有时候江湖看去是很平静的,而事实上,在这种平静的后面,往往隐藏着汹涌起伏的暗流。 又有一股端急的“暗流”在武林中鼓荡汹涌了。 先是有很少的一些人,开始传言“欢乐小楼”的现任楼主柯冬青是杀了“武林四公子” 的真正凶手。 这种说法刚冒出来的时候,遭到了许多人的驳斥。 有人说道:“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柯少侠!他的为人谁不知?”这种说法便沉寂了一阵子。 当它第二次涌来时,势头更大了。许多人都在说:“柯冬青才是杀了‘武林四公子’的凶手!”仍有人驳斥。 但驳斥者却总是被别人反过来驳斥。 然后,宋共羽站了起来,肯定了这种说法。 宋共羽的说法看起来很是有凭有据的。何况,他本就是一个口碑不错的大侠。 接着,德高望重的阮大先生为宋共羽的话作了证明。 到这时,几乎没有人不相信这种说法了。 不相信这种说法,便是不相信阮大先生——阮大先生又怎能不相信呢? 江湖人信任阮大先生,便像出家人信任佛那样,是不问原因的。 而阮大先生也真的从来没有让江湖中人失望过。 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阮大先生为什么总是那么正确。阮大先生实在是一个神奇的人。白道上的人当然尊敬他,奇怪的是黑道上的人也不与他作对。 没有谁能说出阮大先生的武功有多高。甚至,没有人能够确定阮大先生究竟会不会武功。 这次风浪的最高xdx潮,是有一天“不屈门”战家、铁城铁家、墨面宋家,以及任家,宣布“欢乐小楼”是他们的共同故人! 似平,他们已忘一个多月前,他们是如何相互惨烈厮杀的。 这种变化,实在有点快,以至于有点滑稽了。 “欢乐小楼”已成了整个武林的焦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 “欢乐小楼”能在这一场大雨中岿然不动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欢乐小楼”在某一个夜晚,突然不见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欢乐小楼”里的人突然不见了。 六百三十四个人,再加上秋千千、游雪、柯冬青,共六百三十七人,全都不见了,便如水滴蒸发了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欢乐小楼”的院子还是在的,房子还是在的,树木花草还是在的……但就是没有一个活人。 甚至,连活物也没有。 首先发现这一件事的,是这座小城的“和记”米店的一个小伙计。 这个小伙计平日常用马车往“欢乐小楼”送米,但有一天他将米送到“欢乐小楼”时,忽然发现整个“欢乐小楼”一下子沉寂下来了,里边空荡荡的竟无一人。 那一天,正好是“不屈门”战家等四大家族将“欢乐小楼”确认为共同敌人的第二天。 这个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武林。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几个月前势力还如日中天的“欢乐小楼”,怎么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呢? 莫非,他们竟是被吓得作鸟兽散了? “欢乐小楼”的人失踪的第三天,便开始有人进入“欢乐小楼”了。 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但结果却几乎是一致的:他们全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其中,以武林四大家族来的人数最多,他们几乎将“欢乐小楼”翻了个底朝天! 仍是一无所获。 但武林四家又怎肯便如此罢休?他们争先恐后地向“欢乐小楼”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马。 “欢乐小楼”又开始喧闹起来。 但这种喧闹,与以往的喧闹是大大的不同了。 半年前,有谁想到“欢乐小楼”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那时,段牧欢咳嗽一声,方圆数百里都要震上好——阵子。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矛盾。 在“欢乐小楼”这样特殊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就更容易产生了,而一旦产生了,便将更持久、更激烈。 更何况,武林四大家族之间,在不久前已有了极深的隔阂? ------------ 第九章 诡诈武林 柯冬青暗暗吃惊,心道:“不知这一心护着我的人是否能应付得了?”他打定主意,只要那人一有危险,他便立即出手相救。 一声暴吼,杨奇晓极奇快捷地挥舞着刀向对方扑来。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然后,便是一声闷哼,便见面目清朗之人已向后飞跌而出。 正是向着柯冬青。 眼看那人再向后跌出一点,头便要撞在桌角上了。 情急之中,柯冬青置于桌底的脚用力上勾,桌子便向一侧飞出。 同时,柯冬青疾然出手,一把抓住那人飞跌而出的身躯。 也许是用力太大了。那人被柯冬青拉住的时候,仍是略略冲出一点距离,同时,他的手似平要去抓什么可稳住身子之物,胡乱地向后一抓,竟把柯冬青一顶大斗笠抓落了。 柯冬青这才把这位极力为他辩护之人的身躯稳住。 那人转过头来,冲着柯冬青感激一笑,道:“多谢兄弟出手相助。”柯冬青刚要说什么时,那人的手突然一翻,已多了一把小刀疾扎向柯冬青。 如此近的距离,实在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他的攻击实在来得太突然了。 情急之中,柯冬青已来不及拔剑。 但后退也已是不可能了,因为后面便是酒楼的墙壁。 柯冬青便如同醉如烂泥的人一般,突然滑下桌子,短刀走空。 袭击者正要变招,突然脚下一紧,便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向另一侧墙壁撞去。 大惊之下,他想将飞出去的身子停下,才知自己的穴道已被制住,根本无法挪动少许!。 他便只好笔直向前撞去,而且是头前脚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之色。 然后,便是“轰”的一声。 他的整个脑袋便一头扎进墙里了,而身子却还卡在后面。 没有任何挣扎。 柯冬青已如鱼一般从桌底闪了出来……立即有两把大刀刮风似的向他拦腰砍来。 柯冬青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便如白驹过隙般从之刀光中间过。 两声脆响之后,那两把刀便飞了起来,“笃”地一声,双双扎进了屋顶上的木板中,一阵轻颤。 然后,便是一声骨头暴裂之声响起,柯冬青的整个拳头几乎已全部陷入杨奇晓的身体之内。 杨奇晓至少已断了两根肋骨,一张脸一下子便歪了,大滴大滴的汗汹涌而出,油汪汪的。 另一个一脸病容的人见势不妙,飞身而起,便要向一个窗户掠去。 在他的身子就要接近窗户时,突然一条人影一闪,如电一般掠空而过,竟已将窗户封死。 又是柯冬青。 他的剑平平而指,似乎就在等着这个人的咽喉往那上边撞。 这人神色大变。 可他已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改变身形了。 他绝望地大叫一声。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把烧红了的铁块放入凉水中的声音。 “咝——”他便觉喉头一凉,一紧,一口气便已被柯冬青的剑封在喉底了。 他如败草般向后倒去。 柯冬青一步一步地向杨奇晓逼去。 杨奇晓在柯冬青一举之下,已丧失了反抗能力,像一个风烛之年的老头般弯下腰来,一脸痛苦之色,也如青菜的那种颜色。 绿绿的颜色。 柯冬青的剑贴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好计谋!我差一点便着了你们的道。只不过不知你们是如何识出我的?”杨奇晓嘶声道:“揭去……揭去你的顶笠,不就……不就什么都……都清楚了吗?”柯冬青这才明白在他没有被揭去顶笠之前,对方并不能肯定他就是柯冬青。 莫非,他们每见到一个戴顶笠的人,都要这样试过去? 柯冬青的剑一闪,沉声道:“是谁指使你们的?”杨奇晓不屑地道:“你以为我会说吗?”柯冬青没有说话,但他的剑却说话了。 剑光一闪,杨奇晓的腹部便多了一个洞,鲜血喷涌。 柯冬青缓缓地道:“我看你还是说了的好。”杨奇晓的脸更歪扭了,他嘶声道:“看来……看来传言并……并没有错,你…你的确是……是一个残-…忍的人。”柯久青冷冷地道:“你以为这句话便可以让我收敛了吗?我不妨告诉你,现在我要索性破罐子破摔!”剑光又是一闪,杨奇晓的左耳便飞走了。 ------------ 第十章 卖命之人 柯冬青转过身来,望着默默地坐在一边的青衣人。 青衣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怪,便如金属一般。 他道:“我叫小葛!”语气很平淡。 柯冬青的瞳孔却一下子收缩起来。 “卖命人”小葛,一个在江湖中响了十年的名字! 十年前,他便被人们称作小葛,十年后的今天,他还是被称作小葛。 他的名字,与他的名气一样持久不变。 自从十年前他杀了江南温家的当家人温玉洲之后,江湖中人提到杀手,便不能不提到小葛这个名字,温家本是与现在的铁城铁家等武林四大家族并驾齐驱的家族,却因为小葛,而烟消云散了。 小葛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都会在那儿制造出一件轰动江湖的事。因为他要杀的人,全都是在江湖中有名有望之人。 比如柯冬青这样的人。 柯冬青忽然道:“你杀人之前,都喜欢让别人替你去损耗对方的精力吗?”说完,他便看着小葛。 小葛摇了摇头,道:“不是对付每一个人都要如此做。事实上以他们的武功,并不能损耗你多少精力。”说到这儿,他忽然一笑,道:“如果你觉得不公平的话,我可以先扎自己一刀。”柯冬青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葛的剑一闪,已在自己的腿上扎了一剑! 血立即涌了出来,柯冬青几乎看傻了! 世上还有这么古怪的人么?竟用剑扎自己的腿! 柯冬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这件事情是清清楚楚发生在眼皮底下! 为什么? 柯冬青如此想,也是如此自问。大概因为受伤,小葛的脸有点苍白了,他吸了一口冷气,道:“不为什么。许多事情是凭自己的感觉去做的,就像你已察觉到自己有危险,却不急着走一样。”他一边说话,腿上的伤口便一边流着血。 柯冬青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时间拖得越长,对柯冬青便越有利,因为对方在流血,而他自己完好无损。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有些不安。小葛能为了不占他的便宜而用剑扎伤自己,他便也不能占小葛的便宜了。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小葛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把头想破了,他也未必能想通。 柯冬青道:“你来此地,是为了杀我,对不对?”小葛点了点头。 柯冬青道:“那好吧,你快些动手。否则你失血过多,力气便不支了。”这场面实在有点古怪有点滑稽,居然有人要催着别人来杀自己。 小葛道:“不急。”看样子他真的不急,竟开始用一块布条包扎他的伤口! 但没有药就这样包扎又如何能止住血? 他不急,柯冬青却急了。 他又催道:“…快些动手吧,否则我便走了。”小葛道:“那好吧!”这三个字说得很慢,但他的动作却很快。 就第一个字时,他的手已抓住了剑。说第二个字时,他的手在桌子上一按,已如一只巨鸟般飞起。 当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剑已凌空盘旋而下,抛洒出一片光雨。 剑法狠辣简练。 柯冬青双足一点,便已卷身而出,身法利索,快捷如鬼魅过空。 清啸声中,柯冬青的剑已交织出一片强劲的寒光。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身影一合便开,飘然分落于二丈之远处。 胜负未分。 柯冬青已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剑法似乎很是熟悉。常常能在自己的剑未出之前,便已先封住自己的剑本欲出的线路!若不是柯冬青应变得快,恐怕早已吃亏了。 柯冬青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八个人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分作四批。他们所起的作用,便是让小葛熟悉柯冬青的剑法。 这也是为何八个人的兵器全不相同的原因,兵器不同,柯冬青所攻击的招式也就有异了,从而便可让小葛更多地了解柯冬青的剑法。 好精明的小葛! 可为何如此精明的小葛,会突然犯傻,把剑往自己的腿上扎? 小葛的剑缓缓举起,举至齐眉处,倏地一沉! 他的人便已飞身射出,半空中陡然急旋,便有尖锐的利刃划空之声响起。 柯冬青被这一片寒刃之光芒罩于其中。 柯冬青身子一挫,立即贴地而飞。 ------------ 第一章 奇人奇事 女人得意地笑了,走到马旁,一只脚踩在马蹬里,道:“扶我一把!” 听语气,似乎是不容拒绝的。 柯冬青恨不得一拳把她的鼻梁打碎。 可他还没有打女人的习惯,结果,他真的伸手去扶那女人了。 马蹄声“得得”响着。可马的主人却在地上艰难地走着。想着想着,柯冬青又好气又好笑:“今天真是撞见鬼了。” 马跑一阵,又在前面等一阵,那女子还不时地埋怨柯冬青怎么如此慢。 柯冬青已懒得生气了,他在心里暖暗发誓:“从今以后,对女人要避而远之!当然,游姑娘与秋姑娘外。” 一不小心,他踩到一个小坑里,身子一歪,竟把持不住,踉跄了好几步,才止住了身势。 他不由呻吟了一声,腹部的伤口又是一阵刻骨铭心的痛。 前面的女人大叫道:“怎么如此不济事?好像受了伤的人似的。” 柯冬青再也忍不住怒火了,他恶狠狠地道:“闭嘴!我不但受了伤,而且是大伤特伤!” 说完,又吸了一口冷气。 那女人果然闭嘴了。 但没过多久,她又道:“咦,前面有一座庙!” 柯冬青懒得理她。 她也不介意,继续道:“我们去那座庙中歇一歇吧。” “不去。”柯冬青道。 “不去?我把马骑过去了,你不去能行吗?说不定那边还会有一个郎中也在那儿歇息呢!” 柯冬青恨得牙痒痒,自己已痛苦不堪了,她竟还在说风凉话! 女人真的把马住那座庙骑去了。 柯冬青暗叹:“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女人先进了庙,一进店,她又忽地转身出来了,大叫道:“奇怪,奇怪。” 她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柯冬青已麻木了。 女人却不放过他,她道:“你不问一问我什么事奇怪吗?” 柯冬青无奈地问道;“什么事如此奇怪?” 女人道:“庙里竟真的有一个郎中!” 这真是奇怪了!真是找个郎中无处寻,得来竟是在庙中! 柯冬青一步踏进庙中,便看到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郎中。 这种人,不用背药箱,别人也能够看出他是郎中,何况他还背着药箱? 女人大声道:“我有一个朋友伤了,你替他包扎一下!” 柯冬青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朋友了,他还没有与女人交朋友的习惯。 庙里有烛火,敬的大概是山神,但神像已斑驳得很,一时也辨不清。 那郎中似乎也有点怕这个说话粗声大气的女人,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 女人道:“药费贵不贵?” “不贵不贵。”他把头摇得像拔浪鼓一般。 柯冬青忽然道:“要包扎你自己包吧,我不包。” “为什么?”女入奇怪地道。 柯冬青道:“我没银两。” 女人道:“可你不是有马吗?” 她转过身去,对郎中通:“马你也是要的,对不对?” “对对对!”郎中的头点得像鸡啄米。 ※※※ 药效很好,好得出乎柯冬青的意料,他觉得自己本已涣散的力气,又开始一丝一丝地凝聚起来了。 伤口处理好以后,郎中便逃也似的走了,很快,庙外便响起了马蹄声。 这实在是一件古怪的事情,柯冬青竟然与一个毫不相识的女人在一个夜晚同坐于一座破庙中! 伤口处的药凉凉的,贴在肉上,很舒服。与开始的痛苦相比,柯冬青觉得有点像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他不由有些感激这个古怪的女人了。 于是,他道:“姑娘,我可以为你接好脚骨。” 那女人道:“我好端端的脚骨,要你接干什么?莫非你有什么不轨之心?” 柯冬青吃惊地道:“你……你不是说脚被扭了吗?” “当然是骗你的话。”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柯冬青却已气得够呛。 柯冬青道:“既然你的脚已好了,那你可以走了吧?” “我为什么要走?这是庙里,又不是你的家。” “你不走我走。” 柯冬青真的站起身来,便朝外走。 女人大叫起来:“你不能走!” ------------ 第二章 危机四伏 申田田道:“据我所知,现在以你为目标的杀手至少还有三人。” 三个人,人数并不多。 所以柯冬青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申田田继续道:“这三个人分别是‘恶梦人’勾幽、刀五、‘欢乐死’柳小媚。” 柯冬青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没有想到申田田所说的三个人会是这三个可怕的人物。 “恶梦人”勾幽人如其名,只要被他缠上,你便得天天生活于恶梦之中了。 刀五的名字来历很简单,因为从他成为杀手之后,杀人从来没有需要超过五刀的。 真正最可怕的则是柳小媚。 这个名字很像女人的名字,可柳小媚偏偏是个男人,不过,有时候他出现在人们的面前时,比女人还要像女人。 不知不觉中,你便在欢乐之中死去了——这便是“欢乐死”柳小媚的杀人特点。 一个人如果杀人已杀出特色来,那么他的武功一定已有点可怕了。 申田田道:“你自忖现在你能应付得了他们三位吗?” 柯冬青很坦诚地摇了摇头。 别说三个人,就算只有其中一个,以柯冬青目前的状况来看,大概也是应付不了的。 申田田道:“既然如此,你便与我一道走吧。” 柯冬青道:“到什么地方去?” 申田田道:“到一个没有人会认识你的地方去,” 柯冬青道:“去干什么?” 申田田忽然笑了,她轻轻地道:“去开染坊。” 开染坊? 柯冬青几乎也要笑出来了,他心想:“我已经开了一家瓷器坊了,你却还要我开染坊!” 可他已笑不出来了,他明白申田田的意思,申田田是要他像“欢乐小楼”的六百多人一样,凭空从这个世间消失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这种事情并不好玩,也不好笑。 柯冬青道:“我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你总不能让我开一辈子的染坊吧?” 申田田道:“当然不会,首先我爷爷就不会让你安安份份地开染坊。” 柯冬青本来想说:“你爷爷怎么管得这么宽?”但他没说。 申田田继续道:“我爷爷要让你成为另外一个人。当你学成了更高的武功之后,你再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 柯冬青惊讶地道:“在染房里学武功吗?” “不错!” “向谁学?” “我爷爷!” 柯冬青笑了。他道:“既然如此,那你爷爷为何不来自出面,非得要拐个弯,教了我武功之后,然后由我出头?” 申田田道:“这其中自然有原因的,但现在不能说。” 不能说,柯冬青也不想问。 申田田道:“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让你走了。如果你不想为段大侠报仇的话,那便另当别论了。” 柯冬青跳了起来:“刁贯天不是死了吗?” 申田田冷冷地道:“可卓白衣没有死!而以你现在的武功,根本不是卓白衣的对手!” 卓白衣的武功,真的那么可怕吗? 柯冬青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申田田也是一言不发,似乎只要柯冬青愿意,她可以奉陪他永远这么沉默下去。 柯冬青点了点头,他道:“好吧,我答应!” 申田田叹了一口气,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我在赶鸭子上架,别人想学我爷爷的武功,还学不到呢!” 柯冬青道:“如果我一心想学申前辈的武功,那他一定又不愿教我了。” 申田田惊讶地道:“没想到你居然这样了解我爷爷,看来你一定很合我爷爷的胃口。” 柯冬青苦笑了一下,心道:“我又不是一道菜。” 申田田忽然走到那尊斑驳不堪的山神后面,招手道:“我们走吧。” 走?山神后面就是墙,如何走得了? 但柯冬青还是过去了,在一个本来早已可以要了你的命,却又未要你的命人眼前,是没有必要对他(她)防备什么的。 然后他便看到山神神像后面有一个人形的洞,刚好可以容一个人进去。 从那个人形的洞进去之后,柯冬青便下了十几道台阶,然后是地道…… 从地道出来时,便是一条很阴暗,却又很宽阔的横巷了。 ------------ 第三章 神刀传人 申也非苦笑了一下,道:“虽然我武功尽失,仅凭以往混出来的些许名声,也是能吓着一些人的。所以我武功全失已有三年,却从未被人识破。” 他说得也在理,若是知道他是申也非,江湖中还有几个人有勇气向他出手呢? 申也非接着道:“当然,这一切,同时也多亏了田田这丫头,她的鬼点子总是多如牛毛的。” 柯冬青不由笑了一下,心道:“这倒也是。” 甲也非道:“那天,我在‘欢乐小楼’见到了简刀枪、唐多、彭城笑书生居易左、断梦刀司徒水,还有与我一样的老古董花满径,便想有这么多身手不凡的高手在,‘欢乐小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所以,我便不告而别了,谁知……哎……谁知花满径竟是习贯天易容而成的!” 脸上又有了痛苦之色,他在自责,何况害死段牧欢的人也有他徒弟卓白衣的份。 柯冬青的心中却有了疑团,他不明白申也非的武功为何全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申也非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猜得出我的武功是为何而废的吗?” 这当然猜不出,申也非也没有真的要柯冬青猜测的意思,他接着便道;“我的武功是被卓白衣那个畜生废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干咳起来,越咳越剧烈,到后来已痛苦地弯下腰来。 柯冬青静静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老人。申也非所说的,无疑让柯冬青大吃一惊,但柯冬青不想把这种吃惊表现出来,因为那无疑又是在申也非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柯冬青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有谁会想到像申也非这样如神一般的人物,竟也有这样的痛苦呢? 申也非终于直起腰来了,他喘息着道:“有意思,有意思,申也非那混帐老头,竟让他自己辛苦栽培出来的徒弟给废了武功!有意思,有意思!” 他笑了起来,却有两行浊泪悄然滑落。 柯冬青同情地看看,他他知道像申也非这样武功卓绝的人物,都是心高气傲的,而这样的人,也最不易原谅自己。 申也非终于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他拍了拍柯冬青的肩膀道:“现在,我又要向你传授武功了,不过,这一次,你若是想废我的武功,也是办不到了,因为我本就已是武功尽失了!”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似乎他对自己的风趣很满意。 柯冬青道:“前辈不必如此,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好由他去吧。前辈栽下了一棵树,本是指望他成材,可他非得长成七扭八拐,那又岂是前辈的错?谁能从一棵种籽里看出它将来是栋梁,还是一棵只能供人上吊用的歪脖子树呢?” 申也非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很是吃惊,良久,他才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看待事物,竟比我这老头深透得多。老实说,我最恨的不是武功被废,而是恨自己有眼无珠,竟把一只狼崽辛辛苦苦哺养大了,到头来遭它反咬一口。”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看开了不少。不过,这棵歪脖子树既然是我种下的,那么我便得负责再把它砍倒,可惜我自己力不从心,所以就得借柯少侠之手了。” 柯冬青道:“我可以成为前蜚手中的是斧子。” 柯冬青这把“斧子”钢质不错,加上申也非也的确是块好“磨刀石”,所以只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柯冬青己很“锋利”了。 在这半个月中,柯冬青白天与伙计老毛打理着染坊的生意、这家染坊的生意清淡得很,所以渐渐地柯冬青也能应付自如了。 白天的日子,已是平谈如水了。 而夜里则与白天的生活截然不同,在暮色与晚风中,柯冬青便从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变为一个身负重任的江湖中人。有时,柯冬青会有一个怪怪的想法:“在别人眼中,我白天的身份是真实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老板;我黑夜中的身份也是真实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欢乐小楼’搂主。所以,同样一个我,竟然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存在着。” “哪一种身份,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是一闪即过的,柯冬青虽然已不再眷恋江湖中的快意恩仇,但并没忘记“欢乐小楼”数千人凝成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习武时极为投入,投入到连申也非都有些怜错了。半个月下来,柯冬青竟已是形色枯瘦,发如乱草了。 ------------ 第四章 魔霸武林 柯冬青忙道:“前辈为何竟出此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前辈如今为‘欢乐小楼’的复仇大计如此鼎力相助,我们楼主在九泉之下,定己感激不尽。若不是田田姑娘,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他忽然又问道:“这十几日来,为何从未见过田田姑娘?” 申也非笑了,他道:“是么?”忽然转了话题,道:“好了,今夜已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开始吧。” 消除了心病,柯冬青已能够全身心投入申也非那神奇卓绝的武学空间中去了。 不知不觉中,弯月已至中空时,柯冬青才回自己的染坊。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屋中时,那女人仍如平日一样,未曾入睡,但似乎她的神情与平日又有些不同,具体有什么不同,柯冬青却又说不出来。 熄灯,躺下。 柯冬青正朦胧欲睡之时,却听得那女人道:“喂……” 柯冬青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什么事?” 女人道:“明天店里的生意忙吗?” 柯冬青一时反应不过来了,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柯冬青沉默了半晌,方道:“不……很忙” “那……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当然……能” 女人道:“那好,明日中午你去替我买些胭脂粉末来。” 柯冬青没想到她要自己做的是这件事。干咳了一声道:“你又……又不能出去见人,买这些干嘛?” 她道:“你怕我使什么计谋吗?” 他大声道;“好!明日中午去买。’ 睡意又向他袭来了,他心中嘀咕着:“她怎么会提这么个古怪的要求?”渐渐地沉沉睡去。 ※※※ 第二日,用过早饭,柯冬青便开始张罗染坊的生意,没多久,便听得里屋有人大叫了。 他忙跑了进去,却听得那女人问道:“今天染坊的生意好不好?” 柯冬青道:“才开店门,谁知道。” 女人沉默了。 这时,门外有了喧闹之声,乱哄哄的,柯冬青忙道:“大概来了不少顾客。” 女人眼中闪过一种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她道:“若是……若是忙不过来,就少接几桩生意。” 柯冬青一出去,便看到了两个年轻人,两个看上去有些愣头愣脑的年轻人。“老毛”则站在他们一旁,对他们说着什么。 他一出来,那两个年轻人便高声道:“你是老板吗?” 柯冬青道:“不敢,在下正是这儿的当家人。” 其中一个长着一脸粉刺的年轻人道:“好,你是老板我便跟你说!我们老爷子有一大批货要交给你,你随我去取货物吧。” 柯冬青道:“二位是……” 一脸粉刺的年轻人不耐烦地道:“青山镇的欧阳老爷,总该听说过吧?我们便是替他老人家办事的。”柯冬青忙道:“久仰,久仰。” 其实,他根本未见过,也未听过什么欧阳老爷,但他想既然他们二人这么说,想必这欧阳老爷挺有名的,而叶有根作为一个在此开了数年杂坊的人,不应该没听说过。 那两个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种古怪之色。 长着粗刺的年轻人道:“我们老爷把这么一大桩生意交给你,是看你们店虽小,但活儿却做得不错。” “老毛”插话道:“有多少货啊?” 年轻人道:“够你一马车拉的,这次调色又简单,全染成红色。” 这实在是一件大好买卖,可柯冬青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他是柯冬青,而不是真正的染坊老板,挣不挣钱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现在,他们这样一家小染坊突然有这么大的顾客光临,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他突然想起“小花”说的那句话:“若是忙不过来,就少接几桩生意。”这是不是有所指呢? 若是如此,那么她为何要顾及他? 柯冬青心念闪过,他忙道:“二位也看到了,我们这小本生意,只有两个人手,忙得脚打脑后跟,也只能接下几桩小生意,这两天我们这儿都有了活儿,若是加上你们的活,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若是……” 年轻人不耐烦地道:“别若是若是的了,干脆说个明白吧。” 柯冬青道:“实在对不住,我们接不了那么多活儿……” ------------ 第五章 神奇之术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刀向自己扫来,都会惊骇欲绝的,刀五现在的感觉也是如此。 惊骇之中,他疾然反向倒折,企图避过这致命的一刀! 他的动作够快了,但就在他的身子如车轮般向后倒旋时,他的后背突然遭了重重一击,几乎将他的脊椎骨生生打断。 他的去势便不可避免地被止住了,然后下腹已有一片冰凉直贯入,凉意以他的腹部为中心,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刹那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发出惨叫,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下了。他的下腹部插着他自己的那把刀,刀已全部没入他的体内,只有刀柄留在外面。 从他身后出手的自然是申田田。 申田田又一把将他扔向那个墙角,她对柯冬青道:“现在我们要节省我们的每一点体力,所以我只得从后面给他来这么一下。” ※※※ 那女人一见柯冬青进屋,似乎松了一口气,柯冬青不由暗暗奇怪,上前替她解开哑穴。 女人道:“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高。” 柯冬青没有说话。 女人又道:“刀五的刀法我是知道的,虽然与江湖中的传言有些距离,但刀法仍是不俗的,没想到这么快便栽在你的手里。” 柯冬青向她这边走来。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种慌乱,声音中略略夹杂了一些惊恐与愤怒,道:“你要干什么?” 柯冬青知道她误会了,但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径直走到床前,俯下身来。 女人像一只受惊的狐狸一般往里缩了缩。 柯冬青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内疚,即使是真正的病人,在这样昏暗的屋子里呆上十几二十天,也是会烦躁不安的。何况她本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女人,无论是谁,突然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完全陌生、无知的环境中;甚至可以说是危险中,他(他)都将无所适从的。 可以想像这些日子中,这女人已是备受煎熬了。这种来自精神上的痛苦,远比肉体、物质上的痛苦更刻骨铭心。 柯冬青忙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将你掳到这儿,实在有不得己的苦衷。再过几天,我……我一定不再为难你。” 说到这儿,他的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他心想:“也许,几日之后,我已是你的杀父仇人了。当然,也有可能我已死于你父亲之手,但无论如何,那时我们之间.已有不共戴天之仇。” 女人欣喜地抓住他的手道:“真的吗?” 柯冬青郑重地点了点头。 女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其实今天我让你出去替我买东西,只是想在你离开这儿之时,我父亲的人会来此将我救走、那样,你与我爹就不会有什么冲突了。我也一定会说服我爹,告诉他我在这儿并……没有吃什么亏,便不要再追究过去的事了。” 柯冬青的语气突然又变冷了,他道:“他不可能会答应你的,即使他愿意忘记过去,我也不愿意!” 他的眼神中,又有了一种逼人的杀气与怒焰。 那女人惊讶地看着他,她不明白这个本是颇为和善的中年汉子为何有这么强烈的愤怒与杀机,莫非……莫非他对爹爹怀有刻骨之恨?若是如此,那么他为何又如此待我? 柯冬青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一件冰凉之物。他抽了出未,正是他的那把短剑! 柯冬青轻轻地拔出一截,寒刃如水。 女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不再有惊慌了。 柯冬青收回剑,正要向外走时,那女人突然道:“我父亲手下高手如云,你武功再高,也是会吃亏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与他们强斗,必要时,不妨以我来要胁他们。” 柯冬青惊讶地望着她。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 女人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许,我爹过去曾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所以你才想出这个办法报复他、我爹想要做的事太多了,有时候难免要得罪人。便在我的眼中,他永远是一个好父亲。” 不知为何,她的眼中闪过了一种忧伤之色。 柯冬青冷笑一声道:“数千余人命,又岂是‘得罪’这么简单?” 女人吃惊地望着他,道:“你……你说什么?数千条人命?” 柯冬青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留下这女人一人呆呆地躺在那儿。 ------------ 第六章 杀机复苏 柯冬青觉得自己的血似乎开始热了起来。心情也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似乎又看到了“欢乐小楼”那血腥的一幕,三千兄弟的热血将“欢乐小楼”的每一寸土地染红。 杀机一起,他便不再急着想脱身了,心道:“好吧,我便在这儿等着,等着你们来送死!” 他见申田田的伤口仍在流血,忙关切地道:“申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你先进里屋包扎一下,就在那儿歇息一会儿。我能抵挡一阵子,而且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看着卓白衣的女儿。” 申田田想了想,点了点头。 柯冬青仔细地将屋内的布局看个分明,这一点,便已显示出柯冬青的胜人之处了,在生死相搏之际,胜负往往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功,而是与其它因素息息相关的,比如心理、环境、情绪…… 所以,柯冬青要把屋内的每一张桌子,每一个窗户都默记于心,这样才能使它们不仅不会成为束缚与障碍,反而有可能被他所利用,成为制胜的工具。 最后,他找来了一张极矮的凳子,将它放在一个墙角;又从一个柜子里掏出一个纸袋来,然后便在那张小凳子上坐下了。 这个墙角是一个死角。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对方不可能立即对他实行直接的攻击。对于敌暗我明的局势来说,这一点相当重要。 柯冬青坐在那儿,慢慢地打开纸袋,竟是一袋炸得喷香的花生米。 柯冬青掏来几颗,一粒一粒地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着。 咀嚼食物,可以放松绷紧的神经,可使自己的身法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大失水准。 当他将第五颗花生米放入口中时,他听到了利刃划空之声。 但他并没有停止咀嚼,仍是将那颗花生米咬碎、咽下、便在咽下的那一瞬间,已有数十枚利矢从几个窗口中射入! 来自几个不同方向的利箭相互交错纵横,几乎已涉及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柯冬青一动也不动。 果然,没有一支箭伤及到他,离他最近的箭也有二尺多远。 他所选的位置果然不错,如果不是隐于这个角落,他当然也能避过几十支利箭,但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乱箭过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从几个窗口中突然又飞入四五个黑乎乎、圆溜溜之物,上面竟有一串火花! 柯冬青大吃一惊,莫非对方竟用了火药?难道他们就不怕伤了卓白衣的女儿? 就在他转念的这一瞬间,四五个黑球‘蓬”的一声,全都爆开了。 一阵浓浓的黑烟弥漫开来,迅速将整个屋子罩住,柯冬青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衣袂掠空之声响起,他凝神一听,知道至少有十几人同时向屋里攻来。 而这些浓烟有一股极为怪异的气味,令人一闻,便不由自主地想咳嗽。 柯冬青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咳出声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出一丁点声音。立即会成为十几个人攻击的目标。 好毒的一招。 但柯冬青并不慌乱,因为他知道双方同样处于这样没有任何光线的屋子里,谁也看不清谁。所以,只要能将场面搅混乱了,势必会形成混战之势,这对自身作战的柯冬青来说,并不是坏事。 一转念,柯冬青的手中已扣了六粒花生米一一他没想到花生米现在竟派上大用场了。 一扬手,花生米便已悄无声息地疾然射出。 大概六粒花生米只有一粒命中目标,只听得一个声音“啊”的一声。 立刻响起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那人倒也机灵。心知不妙,立即叫了一声:“是我!勒大钟!” 这才免去了一场杀身大祸。 但柯冬青己乘机从刀剑出路的声音中听出几个人的方位了,其中有一个竟是离他只有一尺之距。 毫不客气,他右手向一侧一扑,果然便抓住了一个人的脚,一提一送,那人便飞了起来,“轰”地一声,大概是撞在一堵墙上。 屋内大乱。 此时,柯冬青如一片羽毛般飘起,悄无声息地掠向西侧而去。 五尺之距,扬剑。 “咝”地一声,伴随着一声闷序,柯冬青的判断没错。 柯冬青不知道扎中的是对方什么部位,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剑拔出。略一侧身,然后短剑再次袭出,这一次,几乎是不分先后疾攻出上、中、下三剑。 ------------ 第七章 再战江湖 剑气布满了寸寸空隙,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 柯冬青要把自己所吃的亏给补回来。 他的剑光几乎已将勾幽的身形淹没了,勾幽的身形如一叶即将被浪波吞没的白色孤舟。 但勾幽不愧为“恶梦人”。 他的身形竟可在漫天飞扬的银色光芒中冲天而起,身形过处,银镰封、撩、削、带,以惊人之速,在间不容发之瞬间,挥将出十一招。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炫目之火星在剑镰交击之处迸射开来,在夜明珠柔合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炫目。 数招之后,柯冬青已渐渐地占了上风。 柯冬青心中一喜,攻得更紧,短剑纵横飞劈,挟江河长泄之凌厉威力,有如电光火石,以令人叹为观止之诡异线路,作着威力惊人的挥发。 勾幽己节节后退,他的银镰完全是攻多守少了。 柯冬青长吸了一口气,身子便如陀螺般急旋而上,剑光如流灿之银雨,划空而出。 剑至半途,突然凝成一点,直指勾幽前胸,其速快逾闪电。 勾幽的反应极快,竟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侧身一让。虽然侥幸保下了一条命,但左手臂仍被柯冬青的剑扎出了一个血窟窿。 柯冬青得势不饶人,剑刚从对方的左臂抽将出来,立即顺势一带,直削勾幽的颈部。 勾幽惊出一身冷汗,百忙之中,一个倒仰,然后便是一个“懒驴打滚”,好不容易才让过这一剑。 柯冬青见这一击又未了结对方,不由暗叫可惜。 长身再上,短剑盘旋如风,同时已飞踢出十六脚,方位角度俱是诡异莫测。 勾幽已是处于下风,处处被制,束手束脚,堪堪避过其中十四脚,却有两脚仍是踢中了他。 一脚正中他的右腿膝盖,若不是他反应得快,在柯冬青的脚将触及身子的一刹那,全力向后退,恐怕这条腿早已被生生踢断了。 饶是如此,他的右腿仍是剧痛钻心,几乎无法再承受身体重量了。 而另一脚更狠,竟正中他的小腹! 勾幽忽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已全都挪了位。或是一只大手正抓着自己的内脏在狠狠搓揉。 一股热流从腰部升起,迅速升到喉底,他心知不好,想到强自忍住,却已力不从心,只觉喉头一甜,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赤淋淋的热血。 此时,柯冬青的剑丝毫未歇下,挟一股逼人之寒气,直奔勾幽的前胸。 勾幽强自提气,一个侧翻,便听得轻微的一声响,然后便感到后背一痛,心知一定又受了伤。 勾幽一咬牙,单手在地上全力一撑,便已借力飞起,身在空中,左腿向地上的一张高背椅疾然踢去。 椅子“砰”地一声,向紧随勾幽而上的柯冬青砸去。 柯冬青短剑挥舞,迎向椅子,便听得“咔嚓”之声不绝于耳,一张木椅,已被削得支离破碎。 便在此时,却见勾幽突然伸手在怀中一探,手中便多出了一件寒光四射之物。 竟又是一把银镰,形状与他的另一把银镰一模一样,只不过尺寸小些,大概只有四寸长。 只见勾幽将手一扬,那只小小的银镰便已如一只银色圆盘般飞旋而出。 柯冬青并不在意,心道:“只是濒死之挣扎而已。”当下信手挥出一剑,要将小飞银镰挡开。 “当”的一声,剑与飞镰相撞击。 飞镰果然被挡了个正着,但飞镰所飞出去的方向却与柯冬青所想象的大相径庭。 飞镰如中咒语般,竟是向勾幽这边飞来。 勾幽银镰挥击,正好击在飞镰所形成的圆盘边缘,飞镰受此一击,再次向柯冬青射去。 柯冬青这才明白飞镰的功用并不那么简单,显然这是勾幽的一手绝活。 见飞镰再次向自己飞来,柯冬青心道:“这次我不用剑挡,倒要看一看你如何再用你这古怪的玩意。” 心中如此一想,他便在飞镰将及的一瞬间,凭空飘升。 飞镰自然从他的身下子过了。 柯冬青一个侧旋,飘然落下。 便在他身子将要及地之时,竟又听到了寒刃破空之声。 那把已避过的飞镰,现在竟又向他袭来。 而勾幽也在此时向他扑来,右手一扬,又是三把飞镰。 ------------ 第八章 正邪之分 谁也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该说些什么。 阿花道:“我……告辞了。” 然后,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之声,脚步声越去越远。 申也非缓缓地道:“本来,按计划下一步就该是申田田扮作阿花了,这本应是出奇制胜的一招,但现在自然是无法如此实施了。我们利用阿花,虽然合理却不很合情,毕竟她是个好姑娘。” 申田田道:“那现在我们该去何处?” 申也非道:“我们去你鱼爷爷那儿,而柯少侠与游姑娘则去‘欢乐小楼’吧。我已将所有武功心法全授于柯少侠了,至于如何领悟,则是看你自己的修为了,在没有习成武功之前,望你切莫抛头露面,身在‘欢乐小楼’,身边有数百名自己的属下,想必会比在这儿安全得多。” 柯冬青忙道:“既然如此,申前辈与申姑娘不妨与我们一起去‘欢乐小楼’,相互之间也有一个照应。” 申也非道:“我这把老骨头,认识的人太多了,现在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要不,就让我孙女去吧,多多少少可以帮上点忙。” 柯冬青忙道:“那前辈你身边不是没个人照应了吗?” 申也非呵呵一笑道:“放心,只要我与鱼老头在一起,还没有人能打我的歪主意.寻常人,就连靠近鱼老头的屋子也难!” 柯冬青心想他所说的鱼老头自然就是鱼有水前辈了。 他正准备再推辞,却听得申田田道:“柯少侠还怕我去了添乱子吗?” 这话一说柯冬青便不好再推辞了,急忙道:“有申姑娘鼎力支援,那是再好不过了。” 申田田笑道:“咱们都是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哪有那么多的斯斯文文,我如此做,也是为了替我爷爷出口恶气,大家应该相互支持。” 游雪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将申前辈送到鱼前辈那儿,然后立即赶回‘欢乐小楼’,最好是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去,那样才不会引入耳目。” ※※※ 柯冬青、游雪、申田田三人果然在天亮之前便赶回了“欢乐小楼”。 他们三人送走申也非之后,立即雇了一辆马车,连夜回驰。 在途中,他们连换三次马车。 天刚拂晓时,他们离“欢乐小楼”只有四五里路了。 坐在马车里,游雪便觉得倦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支撑不住,便晕晕睡去了。 申田田轻轻地道:“我爷爷将消息传到游姑娘那儿时,她离你的染坊店尚有近百里路,硬是在两个时辰内赶到了,难怪会累成这个模样了。” 柯冬青心生感激,他见游雪的睡态颇为别扭,便轻轻地扳动一下她的肩膀,想让她的姿势舒服些,没想到却一下子把游雪惊醒了。 游雪一惊而起,见是柯冬青方定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想到竟会睡着了。” 柯冬青看着她那已有些消瘦的脸蛋,满怀感激。 “欢乐小楼”的人见到他们喜爱尊敬的大柯,都异常兴奋,但他们不能大声喧哗呐喊。 同时,他们也暗暗惊诧,不明白这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连他们这些与柯冬青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兄弟,竟也分辨不出,若非游雪介绍,他们是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懦弱的中年汉子,会是他们的那个有极旺盛的生命力的大柯。 为了掩人耳目,白天,柯冬青参与制作瓷器粗坯的活。每天弄得一脸泥一身汗的。外人即使看到,又如何想得到他便是柯冬青? 到了夜间,他才开始习练申也非授的武功。 他不知道,在他习练武功之时,游雪每次都安排了二十几人在四周守卫。因为一个人在演练某种武功,达到一定程度但还没有实现飞越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受到攻击,那将极为危险。 终于有一天,柯冬青一脸兴奋地对游雪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游雪道:“是吗?恰好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柯冬青惊讶地道:“这么巧?你先说吧。” 游雪道:“今天我们‘欢乐小楼’来了二位客人。” 柯冬青问道:“客人?谁?” 游雪笑道:“你看了便知,他们正在等着见你呢。” 柯冬青跟在游雪后面,心中暗道:“会是谁呢?” ------------ 第九章 胸有成竹 少顷,游雪也来了,衣衫整整齐齐的,大概还没有睡下。 游雪看到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两个人,惊道:“是谁抓来的?” “我与另外三个弟兄。”柳包品上前一步道。 游雪有些恼怒地道:“他们已进入‘欢乐小楼’了吗?” “还……还未曾。” 游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过巡夜者对院外发生的事,一概不准过问吗?” 柳包品道:“可他们……” 游雪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是想说他们形迹可疑,对不对?” 柳包品点了点头,道:“正是。” 游雪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以开瓷器坊为掩护的。一个正当做生意的,又怎么会有那么高的警惕和大批身怀武功的护院人?你们将这两个人抓来,无形便给别人透露了这一点。 如果这二人不是‘白衣山庄’的人还好,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们一定是上当了,只怕是卓白衣的投石问路之计!” 柯冬青吃了一惊。 游雪接着道:“当‘白衣山庄’的人见自己的人在‘欢乐小楼’附近失踪,那么不就等于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们,这里边有问题?” “也许,在你们抓住这两个人时,已有人在默默注视着那一幕呢。” 柳包品吃惊地听着,他本以为抓来这两个人,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件功劳呢。 游雪道:“但愿这两个人只是寻常的盗贼之类的角色。” 她走到那二人跟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们是想……想来庄内偷点东西。没……没想到未进庄,就……” “住口,你们不是窃贼,没有那个小偷会这么快便承认自己是小偷的,何况我们并没有抓住你们的什么证据。” “小姐,我们是怕你们严刑拷打,才干脆说了实话的……” 游雪的语气变得缓和了,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说说平时是跟白居关混的,还是杨铁书那一伙的?” 其中一人支吾着道:“我们是白……白大哥手下的……” “胡说!”游雪大喝一声:“白居关是本县父母官,杨铁书是我们镇上说书的,你们既是窃贼,怎么会跟本县县令勾结?你们分明是来自外地,对我们有所图谋,却在这儿信口撒谎!” 那二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了,犹自强辨道:“我们本是外来流窜至此.方才见小姐发怒,一惊慌,便顺小姐的意思说了名字。” 游雪冷冷一笑,道:“你们是‘白衣山庄’的人。” 那二人忙道:“不是不是。” 游雪一摆手,道:“带下去,好生看好,待楼主回来再作处置。” 柯冬青一愣,立即察到游雪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当下便默不作声了。 当二人被带下去之后,游雪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出二日,白衣山庄便会向‘欢乐小楼’进攻、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他们的问路之石,可惜我们的人没有看清这一点,暴露了自己。” 柯冬青道:“那么你为何要说等楼主回来再处置他们?” 游雪淡淡一笑,道:“既然‘白衣山庄’的人迟早要来,我便以此向他们催上一催,让他们抓紧点来。” 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道:“游姑娘已成竹在胸?” 游雪一笑。 ※※※ 抓来的两个人被关进了一间狭小的房子里,门关得紧紧的,外面还有三个人看管。 自他们关进来之后,“欢乐小楼”似乎便把他们忘了,再也没有人来过问他们。 到了第二天早上,门开了,进来了两个人,将他们身上的麻绳解开来,然后送上两份饭、吃完之后,他们一言不发,又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二人的手脚被捆了这么久,早已酸麻难当了,当下赶紧开始活动手脚,好半天身上的器官才恢复了灵活。 其中一个左手长了六个手指的人低声道:“看来庄主猜得没错,‘欢乐小楼’的人竟还真的仍在这儿!” 另一个人眼角处有一刀疤,这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斜斜地吊起,他用力地搓着脖子,道:“我们算是把任务完成了,可这下大概得把小命搭进去了,没想到那丫头那么厉害。” “六指”以更低的声音道:“只要等到庄主他们攻来,你还怕出不去吗?那时,我们可是立了大功了,庄主还不好好地赐赏?” ------------ 第十章 剑碎魔心 “六指”、“吊眼”一动不动地伏于地上,侥幸逃得一命的欣喜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卓白衣的面前他们只会感到压抑、紧张。 卓白衣干咳一声,“六指”身子不由一震,头便伏得更低了。 卓白衣缓缓地道:“你们辛苦了。” “六指”“吊眼”以略有些发颤的声音道:“为庄主效力,万死不辞!” “很好!” 卓白衣站了起来,慢慢地踱了几步,背着手,低沉地道:“这一次,你们立了大功。” “六指”与“吊眼”紧张的心略略地放下来些。 却听得卓白衣继续道:“如果你们不回来,那就更好了,可惜呀可惜。” 豆大的汗立即从地上伏着的人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卓白衣忽然笑了笑,道:“你们不用紧张,回来了就回来了,即使他们‘欢乐小楼’真的能察觉什么也没关系。如今‘欢乐小楼’是风中残烛,过街老鼠,又如何能抵挡得了我一记重拳呢?今夜,我便要亲自出马,踏平‘欢乐小楼’!‘欢乐小楼’一平,就不怕柯冬青那小子再如何兴风作浪!” 他的眼中闪过一种怨毒之色:“连我的女儿都敢动!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你二人去过‘欢乐小楼’里面,今夜便由你二人带路。” “吊眼”、“六指”齐声应“是”。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庄主,一切准备妥当。” “好,大伙儿好好休息,天一黑立即出发,争取天亮前赶至‘欢乐小楼’,庄内由柳小媚留守!” 当天色暗下来时,从“白在山庄”内闪出近千人的队伍,向“欢乐小楼”那边飞速奔去。 卓白衣及他的近千名属下离开“白在山庄”直奔“欢乐小楼”。 他们的速度颇快,未及天亮,便已赶至“欢乐小楼”。 但“欢乐小楼”什么也没有,几百号人凭空消失了! 卓白衣的神色变了变,此时“六指”及“吊眼”恰好在他的身边。 只见他的右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二颗头颅便飞了起来! 卓白衣缓缓地道:“欢乐小楼的人的脚倒挺长,跑起来比谁都快。”他挥了挥手道: “烧了吧,把它们全烧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四周响起! 卓白衣神色一变,冷冷地道:“莫非‘欢乐小楼’的人还有胆来送死?” 却已有人来报:“禀庄主,武林四大家族的人从四面而来,据说是要围杀‘欢乐小楼’的。” 卓白衣道:“没想到他们也得到消息了,我们不能当着四大家族的面放火.他们这种人古板得很,抱着一套套的清规,即使对柯冬青恨之入骨,也是要端个架子,不肯做出放火毁房之事的。” 四边的人马在离“欢乐小楼”尚有二十几丈远时齐齐停下,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圆弧,将“欢乐小楼”的东大门围了起来。 一个人高声叫道:“欢乐小楼的逆贼,莫非想逃不成?” 卓白衣边上便有人对卓白衣道:“那个叫喊的人是宋共羽,是武林世家宋家的当家人。” 卓白衣点了点头,向着那边高声道:“是宋大侠吗?我们是白衣山庄的人在下卓白衣,也是为柯冬青那帮恶贼而来的。” 宋共羽道:“原来是卓大侠,我宋某是久仰其名未谋其面呀,没想到会在今日遇见!” 卓白衣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柯冬青是我们共同之仇敌,难怪我们会走到一块来。” 宋共羽惊讶地道:“卓大侠与他也有不解之仇吗?” “他挟制我女儿阿花。对我白衣山庄暗有企图,自是与我卓某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为何卓大侠围而不攻?我们携手对敌,哪怕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只能束手就擒。” 卓白衣根恨地道:“不是不攻,只是没想到漏了风声,竟又让他们跑了。” 宋共羽惊讶地“咦”了一声转身似乎对边上的人说了什么,再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宋共羽道:“我们想要进庄去看一看。不知卓大侠,能否借道一行?” 卓白衣心道:“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好,看就看,看完之后,你们就得也出去追踪‘欢乐小楼’的人了。” 当下他便朗声一笑,道:“这有何不可?给宋大侠他们让开一条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